這一晚的雨出奇的大,陸英撐著傘站在內院門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膝蓋以下便被四濺的雨水打濕。向前走一走,是遮風擋雨的屋子,往後退一退,是有瓦遮頭的長廊,可陸英卻隻能站在這裏,宛如今時今日進退不得的處境。從聽到內院那人因劇痛而無法隱忍的聲音時,陸英便覺得自己的腳像是在此處生了根,再也挪不開來。來往的人又多又雜,均是神情嚴肅緊張,動作麻利迅速。呼喚與應答聲此起彼伏,明明是發生在身邊的事情,陸英卻仿若與其相隔,隻是存在於另一個,隻能聽到陳清焱聲音的世界裏。那一聲聲的,淒厲的,尖銳的聲音,陌生又熟悉,生生地在心上刺出傷來,一道一道……握緊傘柄的骨節變得慘白,僵硬,可連自我著力的鈍痛都無法減輕心中的痛苦絲毫。

自己愛著的女人,正在一院之隔的地方,冒著生命危險,為別的男人,生孩子。所以,要對自己的身體淩虐到怎樣的地步,才能掩蓋此時恨不能死去,再也不想麵對下去的痛苦。

愛,真是一種很容易就讓人迷失自己的東西。刺客樓傳授的知識,從殺人到救人,從生到死,繁多紛雜。唯獨對於感情,僅一句“自製”而已。看似簡單的兩個字,卻在真正麵對感情時,讓人發現,那是根本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愛了陳清焱,被陳清焱愛了,魚水之歡,抵死纏綿,事畢不著寸縷的曼妙身姿躍於紙上……這一切都讓陸英覺得,自己和陳清焱,是相愛的。而陳清焱召喚自己來作畫呈於皇帝博得聖寵的事情,隻不過是她相邀見麵的借口。人的心念,可以轉得多快,隻是一個午後,陸英便想遍了可想的計策,想與陳清焱長相廝守。而那些曾經讓她踟躕不前的理由,妃子的位份,自己還未確定的任務,兩國的內鬥,在這份被肯定的感情下,都成了必須解決,且必須可以被解決的事情。

可惜……

可惜愛情,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一廂情願,都是空想。最無奈的事情,是想得越多,越詳細,越可行,那麽在摔下來的時候,就越痛,越慘,越難以自拔。

陸英是在陳清焱侍寢成功的第二日清晨才知道了這件事情。宮裏的消息,總是傳遞得極為迅速,陸英還未從陳清焱侍寢了的事情裏回過神,便聽得了她是如何在前一日黃昏與皇帝邂逅於荷花池邊,如何一舞俘獲聖心的故事。而距離那個午後不過才三天的時間……三天,隻是三天。這三天,兩人日日相見,陸英居然沒看出來,陳清焱想博得聖寵的心思,從未消失。究竟是她裝得太好,還是愛情讓人失了理智,陸英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大的野心,又有多大的膽子,明明身子給了自己,居然還去招惹皇帝。既然連身子都願意給自己,為什麽又要去招惹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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