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明月就把自己給賣了。老鴇氣得跳腳,明月還不算樓裏的人,客人也答應了明月,那些錢都給她娘親。最關鍵的是,那客人,老鴇是真真得罪不起,也沒那膽子從那病得快死的花魁身上,把那些錢給搶了。自然,老鴇看好明月,想等過幾年把小姑娘騙了,捧成新的花魁這種事情,是徹底沒戲了。
“都是賣,何不在最好的時候,賣個最好的價錢。”明月的這句話,陳清焱一直記得。倒不僅僅是因為還真挺有道理,更多的是因為,明月那毫不在意的態度。已經很糟糕,再不能更糟糕,那麽,就這樣糟糕下去吧。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之前生活環境的影響,興許接觸的都是些能說會道的姑娘,明月的話匣子,打開就沒個完。青樓裏的故事很多,那是一個未曾了解過的世界。於是當年另外三個孩子,隻是把明月的故事當做故事來聽。
像明月和她過氣的娘,自然受不到什麽好待遇。明月娘已經病到不能接客,之前賺到的銀錢被老鴇誆掉了好大一部分來做兩人的住宿和夥食費。剩下的那些,都不夠明月娘看大夫的。好在還有些姐妹接濟些吃食。不過又哪能指望旁人能頓頓都記得。明月從很小開始,便學著偷溜去樓裏的廚房,躲在柴禾堆裏,蔬菜堆裏,然後趁人不注意,摸些吃食。速度地把自己塞飽了,再揣些回去帶給娘。時日久了,也不是每個廚子都粗心到無法發現。隻是多半還是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月也不給他們添更多麻煩,偷取的多半是包子饅頭這種不值錢,做起來方便又能吃得飽的東西。後來甚至有些心軟的老廚子,能在記得的時候,和麵的時候多加一杓,也就多了兩個饅頭出來。
這些故事,明月說時輕鬆,其餘人聽得也並不難受。畢竟走到如今這一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坎坷無奈。與明月的毫無保留不同,輪到陳清焱姐妹時,姐姐也隻是如慧珠一般,說了句家中有人賭錢欠債。其餘的,便都扯了些閑話,未再往家事上引。
幾日馬車顛簸,食物也隻有幹餅和清水。幸好還有明月時不時地說些故事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真是讓人憋悶到瘋。就在大家顛到快要習慣,身上也因為長時間不洗澡都有了奇怪的氣味時。要到的地方,終於到了。
很大很大,很華麗很華麗的宅子。隻是在這十分荒蕪的地方,這樣的一座宅子,倒像是鬼宅一般了。陳清焱四人落了地,被人引著往宅門那邊兒走。慧珠突然到一邊,蹭了蹭腳底的泥。“以前去城裏送雞鴨,那些看門的總讓我們這樣。”慧珠輕聲說道。
四周一直護送她們的人,似乎並不急著催促,隻是靜靜地站著,等慧珠蹭完了。陳清焱記得那會兒自己是被姐姐拽著,學了慧珠的模樣,到一邊蹭了蹭鞋底方才進了那宅門。而明月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