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英麵不改色,麵對郭嘉的咆哮凜然不懼,蔥白的手指舉起算盤,一陣劈裏啪啦直響,放在桌上,同樣以驚人的速度飛快撥弄起手上地,一邊道,“按照常理,該是四萬四千貫不錯,但莫忘了,當初我家老典在你那押寶,已是十二月份地時日,如今是三月,以每月一分三利,零頭我便當發善心幫你抹去,利滾利便該是六萬三千四百八十七貫才對!”
“荒謬!校場賭博押寶,又怎有利息?你這是勒索,要挾!”郭嘉怒了,當即一把拍在桌子上,道,“還有,就算有利息,又怎會有一分三利這麼大,還利滾利,你這是高利貸!”
滕英冷冷一笑,輕輕敲了敲圓桌道,“哼哼!我家老典昔日便找你借了區區一千貫,當初你不是也定了這個利息麼?到頭來,可憐我家老典人老實,一時忘了歸還,你便故意不提醒他,半年時間,便讓我家老典賠了你一年的俸祿,哼哼。那時候,你怎麼就不說呢?”
郭嘉語氣一噎,道。“那是他自己不記得,關我什麼事?何況,這是賭資,又非借款,哪能算利息!?”
“那當時,你可也不曾讓他留下白紙黑字,欺負我家老典口舌不行。便隨你說了!”滕英又道,“那校場是否是你來坐莊?”
眼看郭嘉要辯,滕英驀然打斷,搶先發話道,“既是你坐莊,那便是你做主了,既是你做主,那不是欠了我家老典地錢?既是欠了我家老典的,那麼如今已是三月了,不正該要歸還?”
郭嘉張開嘴巴。又想說話,卻又被滕英驀然拍案打斷道,“你既然要在校場開張。那麼又怎能欺負我家老典老實?哼哼,看你現在如此百般狡辯,不過便是不欲歸還了!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私吞軍中士卒的血汗錢!”
被滕英一番連珠炮轟,郭嘉臉色幾乎鐵青了。根本就不由他出聲,便又聽到滕英捶胸頓足,“沒想到啊,我家老典平日裏還多說你雖然為人奸詐,但還是行軍出身,對軍中士卒寬厚,但如今,竟然昧著良心去坑悶我軍中兒郎奮死殺敵所得,你又如何對得起我河東壯士。如何對得起衛侯的信任!?”
說道此處。滕英微微抹了一把眼角,讓郭嘉目瞪口呆的是。那眼角竟然硬生生的被她擠出了幾絲淚水,掩麵泣聲道,“可憐我軍中壯士,殺敵報國,卻不想以性命所得,還落入你這等黑心人之手。我不過區區一婦人,全賴我家老典支撐門庭生計,好不容易有點積蓄,竟是還被你賴掉不換,那戰場上凶險異常,若他日……若他日……嗚……”
看滕英那番義憤填膺,仿佛郭嘉賴了典韋賭資,便是河東十惡不赦地罪人一般,尤其那看上去嬌柔的臉上掛著楚楚可憐,便真是一個聲情具茂,讓人看郭嘉的臉色也有些不對了。
郭嘉鐵青著臉,顫抖著嘴皮子,指著滕英半晌,幾乎氣得話都講不出來,若是平常舌辯也罷了,沒想到,那滕英竟然將自己扮作一個楚楚可憐地柔弱女子,吸引周圍觀眾的同情。尤其那若有若無的抽噎,哪有先前半分凶悍?
在一旁看得清楚的衛寧,卻也如同郭嘉一般,愣了半晌。算盤等事務在東漢時其實便已經有了,隻是不如後世發展出來靈巧多變,又不曾推廣,這本不是什麼技術活,衛寧閑來無事也便吩咐工匠做了個雛形,如今倒是用於政事算計推廣了開去。
不過滕英初來乍到,應該是沒見過算盤的運用的,但見她運指如飛,竟是絲毫不弱郭嘉,連利滾利也這等新鮮事務都信口說來,不由得真讓衛寧嘖嘖稱奇了。
尤其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士人都鑽研的是黃老儒學,或又是兵法韜略,算術之學反而精者不多,那利滾利地計算在滕英手中不過彈指間,確是足夠讓衛寧驚訝了。
弄了半天,衛寧倒算是真明白了,如今這場爭吵的根源。竟是典韋曾經買賭太史慈勝馬超,大賺了一筆,郭嘉狡猾賴賬,仗著自己嘴皮凶猛,一直不曾兌現。如今典韋新娶了老婆得知,竟是追討上門。
衛寧哭笑不得,這才上前,道,“這光天化日之下,你等擋住要道,成何體統!?”
郭嘉這才想起衛寧在旁,哭喪著臉道,“兄長可要為小弟做主啊!”
“得了得了……”衛寧苦笑道,“你平日裏多戲弄老典,今日該受此報!四萬貫也罷,六萬貫也罷,你又不是拿不出來,何苦與一婦人爭論?”
郭嘉哭喪著臉,湊到衛寧的耳邊,埋怨道,“兄長好沒良心,我每次所得,不都分了你大半麼?你竟好意思聯合外人來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