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2 / 3)

或者可以說,程昱對徐州增援曹軍的能量還有所保留從而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想到更深處,糜竺的瞳孔也不禁一縮。

他頓時發現一個可怕的可能,那就是程昱這個狠人為了幫助曹操贏得這樣一場戰爭,已經有些不擇手段了!

清洗敵對勢力留在徐州的隱患在程昱的想法中已經巧妙的轉變成了一個借口!是的,借口,一個合理的透支徐州生命力的借口!

在前線的壓力越來越大,曹軍上下損失慘重的現在,程昱為了分擔曹操的壓力,已經開始了孤注一擲!

糜竺在用糜氏家族的未來賭曹操的未來,但程昱顯然更加瘋狂,他準備用徐州的生命力來賭這一場戰爭的勝負。

他趁著這次所謂河東將要鬧事的消息而開始著手繼續讓徐州各大階層大出血,或許是又一場清洗,又可能是又一場威逼,當然,也可能是利誘對未來美妙前程的許諾。

上到世家,下到百姓,程昱已然決定要開始榨幹他們的血液,為前線輸送起龐大的精粹。

而河東送上來的借口給了他足夠的理由去動手。

糧食、人口、兵甲、食鹽、布匹,所有可以用到的東西,都會被程昱搜刮,所有東西都會被送到前線上去。

這無疑就是要讓徐州的底蘊消耗的幹幹淨淨,經濟甚至一度要退回十幾年的時間,甚至可能弄得哀聲遍地。但是,當糜竺已經接下先前的委托的時候,他就感覺到,對方似乎早就做好讓他們背黑鍋的打算了。

是了,還有誰比他們現在這個龐大家族還有資格去背負這個黑鍋呢?

事實上,程昱讓他們去查那所謂的河東的詭計,不管查不查的到,最後一定都有一個結果,就是查的到,還不少!而調查人的糜竺,將會是又一場大清洗直接的幫凶或者說是屠夫,走上被徐州上下所孤立的地方,而程昱適時出麵再扶持一家出來穩定徐州局勢,平白攝取了大量利益的程昱反而會得到感恩戴德,卻又讓徐州再度平靜下來,而最後結果是糜氏一族在徐州聲望大跌,徐州元氣大傷!

糜竺的瞳孔不知不覺已經放得老大,他是並不擅長韜略的那類型人才,但是商人的敏銳對於某些危險卻是很容易的察覺到的。

他不敢不聽從程昱的話,但手中的燙手山芋已經接過來了,卻隨時都會燒掉他自己還有整個家族。

程昱似乎也發現了糜竺看出來他的想法。在驚訝對方的敏感的同時,也不禁對這個投懷送抱的傀儡有了一絲變化。

不過,事實上,徹底將糜氏推上一條絕路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畢竟糜氏的存在對於徐州來說目前還是有利的,雖然在無形中注定糜氏一族將會蒙受巨大的損失,但程昱有理由相信,對方還是能看到一個對他們有利的希望。

程昱給他們輕輕的撕開了一條口子,而口子的外麵會是整個天下。

徐州固然富庶,但大漢對於南方的開發是遠遠不如北方的。而一旦孫曹聯軍能夠擊敗衛寧,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孫堅一方是絕對不會有資格染指到黃河以北,在分配勝利果實的一方麵來說,孫堅的出路隻有荊州。

但是荊州畢竟是有主之物,拿這些東西來敷衍了事,顯得很沒誠信。所以曹操一方麵想要攝取更大的果實,也因為直麵衛寧的威脅,他有必要給出讓步,而程昱這一番作為下來,這個讓步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讓江東也會覺得眼饞而合理的徐州。

徐州靠近江東,政治、人文上與江東也頗為有些相似,江東當然沒有理由會拒絕這塊肥肉。

可是有程昱這個狠人在,一塊肥肉他也會給你換成人肉,那吃下去就不是舒坦,而是惡心了。

他已經決定將徐州變得爛得不能再爛,無形也可以削弱未來注定的敵人的力量,那麼所有人也可以放棄了。

但是糜竺的精明讓程昱有點另眼相看,而對方的發家史也讓程昱覺的有足夠的利用價值。那麼將衛寧擊敗後,北方空出的部分好處,他不介意做個順手人情送到糜竺的手上。

事實上,曹操在政策上有很大部分都有模仿河東的痕跡,糜竺的出現不是偶然,河北的統一河東正是利用了甄氏家族輕而易舉的將河北歸於平定,而捧起來的商業家族在根本上無法威脅到統治者的安穩,又因為統治者的強勢,使得他們不得不為主家鞠躬盡瘁,反而源源不斷的從河北攝取無數利益送到統治者的帳下。

而糜氏一族從各個方麵看都和甄氏很像,除了後者因為多年的衰敗而底蘊喪盡更好控製,同樣的以商為主,同樣的是本地豪門,同樣的是穩固中心被扶持的對象。

而未來,倘若曹操能夠取得河北的土地,那麼便需要推出一個合格代理人,這個人沒有多少根基,卻有足夠的力量,沒有多少底蘊,卻能快速成長,又能夠為自己一方帶來巨大的利益,很顯然,糜竺的出現,將這變成了可能。

河東已經有成熟的統治體係,這一點,在曹營上,都沒有人會覺得做的更好。

事實上,曹軍的統治體係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說能夠迅速的融入其中。倘若有這麼一天,曹軍要接管河東的舊有勢力,可以輕車熟路。

這樣就給了運用糜氏的便利。

如此下來,擺放在糜竺麵前的似乎有一條美妙的路可以走了。

繼續扮演著忠犬的角色,為曹軍鞠躬盡瘁……

或許有那麼一天,他們可以登上最高的階梯,成為天下有數的一等門閥……可是也可能,隻是一次性利用完的工具,落得悲慘的下場。

可是顯然,小小一個徐州並不是糜竺所希望的,他能夠站在曹操一邊,也是因為曹操的勢力範圍有他發揮的餘地……

而如今更廣闊的空間展現在了他的麵前,他沒有理由不心動。何況,徐州未來也不是沒有回來的時候……

這個黑鍋背不背得起,背得值不值得?

糜竺深思熟慮過後,終於還是一咬牙決定賭上那麼一次,已經用家族的未來賭曹操的勝利了,不介意再賭一次,反正不管是怎麼輸,都會是最壞的結果,不如一條路走到底,爭取最大的功勞和苦勞!

於是,又一場徐州清洗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不管是否是衛寧、陳氏父子埋伏在徐州的釘子,在這場混亂的燃燒中,瘋狂的肆虐,不少人被糾出來,宣判了死刑,也有不少人喊冤莫名,盯著這場大清洗的發起人咬牙切齒。

而名義上發起這場清洗的人,正是糜竺。

但有了那些被挖出來潛藏勢力,這些被誤殺的人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到緊張的局勢下來了,而無數被抄沒的家資成了又一場豐盛的收獲,成了曹軍的軍資。

這些才成長起來的世家,想要迅速的壯大自己家族的底蘊,將目光放到了徐州平民百姓身上搜刮,程昱一直刻意的縱容讓他們變本加厲,而當這場火焰燒到他們身上的時候,才驀然發現,原來一切都是給了曹軍做了嫁衣,而自己隻是當了個惡人!

程昱犧牲了糜氏的名聲,卻得到了龐大的利益,耗幹淨了徐州的元氣,卻迎來一片讚美之聲。

這,其實是他早就準備好的陰謀,隻不過河東的算盤給了他動手的合理理由罷了!

事實上,當徐州一下子混亂的時候,河東潛藏的棋子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跳出來煽風點火,但在以糜氏為首的黑鍋群體很快反應過來,又撲滅了下去。那些棋子沒有想到,程昱竟然是喪心病狂的不分殺錯,隻是一網打盡。他們以為程昱會束手束腳,卻隻發現自己作繭自縛。

更沒有想到,其實不管有沒有他們,隨著前線戰事吃緊,程昱都將會再度發動這個吸血的計劃。曹操將他放到徐州,其實也是默認了這個狠人做的一切!

河東的煽動,始終沒有得逞,陳氏父子的願望也落空,反而賠掉了最後還剩在徐州的影響力。

他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徐州因為這二度清洗已經元氣大傷,不知道什麼時候反而還會成為曹軍的累贅,但這不重要,他們反而從程昱這場狠辣的手段中看到了別樣的信息。

曹軍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地步了,而這短暫的物資充裕是用徐州的生命透支得來,勢必不能維持多久。如此說來,曹軍山窮水盡的日子將不會遠,對方敢做這樣的事情,那必定是有相當程度的決心,而這個決心,就是在前線的大戰。

曹操顯然是將自己逼到不得不戰的地步!

而相比較起曹操這樣大的動作,孫堅不可能沒有耳聞。而這樣做的後果他同樣清楚,在驚愕的同時。也是深深的憤怒!

是的,憤怒。

一場聯合作戰,不管未來是否會勝利,但坐下來談判勝利果實的收獲都是必須的,相比較起本土作戰的損失需要彌補,誘人而富庶的北方讓孫堅隻能看不能吃,自然不會滿意,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放到了徐州身上。

作為分配利益,以及未來的打算,徐州和荊州必須成為江東未來的領土,這樣他的攻略縱深將會寬廣許多。青州、豫州、兗州,乃至川中都將會是他可以攻略的目標,而大後方的江東根本會是支撐他割據的力量。

徐州,曹操為了戰爭的勝利而答應日後將會割讓給他孫堅,可是經過先前曹操的一次清理就損失了不少,而這一次程昱的大動作幾乎可以確定將徐州給玩得殘廢了!未來如果自己接手,這個爛攤子要多少時間才能夠恢複局麵!?

孫堅當下就派人前去質問曹操,但對方以戰爭不利,傾家蕩產來敷衍了事,又讓孫堅無可奈何。是了,曹操如今本土作戰,的確已經耗費了無數的財力,損失慘重,徐州畢竟還是他的領土,要透支生命力也並不無不可。更別提他的大軍大半軍糧還需要曹操的供給,不能一邊吃別人的,卻指責這些吃的來源不明。

孫堅才在生悶氣,而來自江東的一道書函又讓他氣炸了肺。

是的,河東可不光光隻會拿曹操下手,對河東動小動作的同時,也不要奢求對方會正直端正。

河東同樣拿江東開刀了。

江東不比其餘地方,世家大族在本地的利益是根深蒂固的,江東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利益,不管如今當家作主的誰,即便是猛虛孫堅,隻要侵犯到了他們的根基也會被毫不猶豫的反咬一口。

這些世家大族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而後才是幫助江東擴大影響力。

所以,倘若有人想要在這樣一個等級森嚴的地方搞風搞雨,引起不和諧,那就是觸犯到了這些世家大族的底線。

不和諧,就代表動亂,動亂就代表損失,損失就等於家族利益被奪走,家族利益被奪走,那就是奪走他們的心!

江東並不太喜歡戰爭,但也並不反對,前提是戰爭不要在自家土地上進行,所以孫堅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隻是因為這場戰爭沒有損失他們利益。

可是河東要挑起江東的內亂,這是無數世家大族都絕對不會容許的!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接受河東的收買,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敢於挑戰整個森嚴的等級製度。

河東派去的人,碰得頭破血流。

當負責人滿臉羞愧的回到衛寧身邊,又毫不吝嗇的讚美江東世家的忠誠,衛寧隻是冷冷一笑。

某些人的本質在某些時候看上去美麗無比,可一旦換了個環境就會醜陋不堪,假如衛寧現在的兵鋒已經到了長江邊上,那麼這些江東大族就不會是這般義薄雲天,而是人人自危,勸上投降了。

不過,這些東西也是衛寧早就預料到的,對於自己的負責人從世家大族作為突破口,自然也很是不滿意。這些人似乎就認定了那些豪強地主才是一個地區的根本,卻忽略了百姓在其中的作用。

在給手下們又一次提點後,這些暗中生活為河東服務的人們又再度喬裝南下,攜帶著無數財寶禮物踏上了江東的路上。

這一次,他們放棄了挑動江東內部的打算,而是從更加容易突破的地方下手。

山越!

這個耗費了東吳三父子一半人生去征服的敵人在這個時候,還是江東不穩的標誌。

孫堅做起事情來,遠比自己的兩個兒子更加狠辣,而因為曆史的改變,江東提前了幾年進入孫吳時代。這提前的幾年,也就讓山越走向滅亡提前了不少時間。

孫堅自從回歸江東後,一直致力於發展江東的實力,而勢力範圍內必須形成一個統一的聲音,世家大族對於是誰統治並不在意,隻要對方維護自己固有的權益就行了,所以,根基在江東的孫氏很快便得到了各個大家族的擁護。

但是,這樣平穩的發展,很快就出現了挑戰。

山越,就是居住在南方山地裏的土著的稱呼。他們分布極廣,徐州、豫州、荊州、揚州、交州都有他們的聚集地,而尤其是江東會稽、丹陽等地最為密集。他們居住在山中,不與平原城市的漢民接觸,自己種植山物養活自己,而山裏特產銅鐵,他們又自己冶煉武器,一方麵為了打獵謀生,一方麵也是為防備其他勢力的攻擊。因為山地裏的惡劣生活環境,從小就養成了山越人好鬥、凶狠的性格,不會習武打鬥的山越人很快就會被淘汰,而最強大的山越人就會成為一個聚集地的首領,每個首領便稱為宗帥。

這些山越人自成體係,當山裏出現了問題,便不介意從山外麵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許是繁衍需要人口,又或許是糧食無以為繼,這些土著野蠻的腦袋裏麵,自然不會是用自我發展的方法來根治,反而就是憑借武力做著理所當然的事情。

劫掠,是每個山越宗部遇見問題時候首先想到的對策。

偏偏山裏惡劣的生活環境,各方麵的問題還常常出現,這也就讓山外的漢人苦不堪言。

不過,這些山越人本質上還是與北方那些蠻夷不同,他們並不是劫掠成性,隻有遇見自己無法處理的問題,才會想到將災難轉移到他人身上。他們也會修建城寨,並且種植糧食養活自己,憑借山險來阻攔敵人的攻擊,但如果是正常情況,他們也不會輕易出山和人接觸。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不少百姓流離失所,很多逃入了山裏,部分人帶入了漢人成熟的種植手藝,融入到了山越的群體之中,這些人後來在各部宗部中漸漸有了地位,也改變了山越輕易不出山的理念。

而這樣的改變是可怕的,本來就頗為彪悍的山越各自為政,當漢人狡猾的腦袋盅惑他們的人心,這些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土著對比自己那險惡的生存環境,不由便生出了爭上一爭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