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嬌娥紅顏白發(1 / 2)

仙姑見了,不由得身上有些肉麻,口中兀自勸了一回,那陳氏方收了神通,往後頭繡房瞧了一眼,見二姐兒兀自回屋了,方才又說道:“誰知道這兩個又不讓我省省心,那大的是個天老兒,仙姑是知道的,既然得了這號兒病,自然是不能嫁人的了,就老老實實安分守己在家裏做些針黹,整治幾個小菜兒托人上城去賣了換錢倒也罷了,誰知那一日不知聽見哪個來買珠花兒的姑娘說了,那天是老娘娘廟做好事,她就動了心思,也想去拜一拜,隻是這樣的病怎好青天白日的出門去,若是唬著了旁人,豈不是我們家的罪過。

奴家就說了她兩句,因說要去時也容易,便是晚上沒人的時候去叩拜一番也使得,仙姑聽聽,這不過就是句玩兒話麼,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半夜裏跑到城裏去做什麼?

誰知這大小姐倒當真了,果然趁著天色擦黑兒的時候進了城門,纏頭裹腳的躲在廟門外頭,等人都散了,起了更她才敢進去的。這也罷了,誰知道三更半夜的在廟裏就撞客著了,唬出了一身冷汗,想跑腿又軟了,隻得躲在廟門後頭的韋馱殿裏將就了半日,好容易熬到了五更天,等著開了城門跑了回來,就發起熱來,耽擱了好幾日的針線、吃食,你說我心焦不心焦,一天開門過日子好大的挑費,她不去掙回來,難道叫我一個當家主母去外頭拋頭露麵的縫窮不成?”

那三仙姑聽見這話,雖然心裏替喬家姐妹不值,隻因這婆娘如今是扶了正的當家主母,她家中兩個成年姑娘並一個小子,自己多有生意仰仗著她,倒也不敢十分得罪,隻得陪笑道:

“太太說得很是,隻是閨女家大了,哪兒能沒有個心思呢,倒也是可歎,當日府上大姐兒沒病時,十裏八村兒誰不說她就是江東大喬轉世,生得美人兒一樣的模樣兒,飯食湯水針黹女紅,在這些女孩子裏頭又是個尖兒,來日難說還能選進宮裏做娘娘去呢,誰知好端端的就得了這號兒病,可見紅顏命薄這話也是有的……”

那陳氏歎道:“誰說不是呢,這不,如今唬出病來睡在炕上好幾日了,這丫頭原先身子就弱些,都是奴家我怕她養不活,自小兒擔著後母的虛名兒,不怕別人說三道四的,叫她們姐妹兩個下地做活,如今到底好些,潑實多了,誰知在老娘娘廟又撞客著,我們家裏那小的……”

說著,朝後頭繡房裏努了努嘴兒,又說道:“是個會挑理的,這幾日挑三唆四的,說我一碗水端不平,不給她姐姐請大夫治病。仙姑,你說我冤不冤?這撞客著的事情是請大夫吃藥就能好的?若是恁的,明兒沒人求神拜佛,都去醫館裏請個坐堂的大夫來家當鎮物兒就什麼都有了。”

兩個說了半日,三仙姑見這婆娘隻會說嘴,茶也不給她一口吃,倒不如進繡房裏瞧瞧,她家大姐兒雖是病人,隻因是自己打小兒看著長起來的,雖是秀才千金,倒不拿大,為人著實響快。想到此處點頭笑道:

“來了多早晚了,隻顧著叫太太陪我說了半日的話兒,如今我去瞧瞧姐兒吧,早些知道了是個什麼症候,也好對症下藥,好教太太放心。”

陳氏絮絮叨叨說了半日的閑話,這會子也乏了,又怕這老貨要在她家留飯,趕忙接茬兒道:“這話很是,咱們老姐妹兒久沒見了,說話兒就忘了時辰,你去姐兒房裏看看,她屋子裏比堂屋暖和多了。”

三仙姑聽了連忙答應著出來,往後頭繡房裏去,自來熟打簾子進來,但覺裏頭雪洞一般,沒幾個火星兒,但見二姐兒坐在地下撥著火盆兒,零星幾顆煤球兒,半死不活的燒著,不由得心中著實佩服這陳氏睜著眼睛說瞎話兒的本事。

但見那喬大姐兒病在炕上,饒是屋內光線昏暗,看去依舊肌膚勝雪熠熠生輝,好似個謫仙玉女兒一般,隻是可憐紅顏白發,瞧著有些怕人,若是一頭雲鬢,可不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麼……

歎了一聲道:“我的姐姐兒,幾日不見,怎麼病得這麼著了?”大姐兒睡在炕上,迷迷蒙蒙恍恍惚惚的聽見有人喚她,認得是三仙姑的聲音,勉強抬眼一瞧,果然是她,連忙掙紮就要起來。

仙姑搶步上前按住了笑道:“不忙,仔細起猛了頭暈。”一麵拉過一個枕頭來給她靠著,柔聲說道:“好孩子,方才你們家托人傳話兒給我,說是撞客了,叫我來瞧瞧,你且仔細的想一想,當日到底怎麼個排麵兒?細細的說與我知道,我老身也好給你合計合計是撞客了那一位尊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