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五姐新得了花樣兒絲線,早回了內間屋去琢磨,臨走還不忘拿了三郎新買的一碟子糕餅。
三郎見五姐出去,方才吃了會子茶,與母親閑話幾句,就搭訕著說道:“這幾年您老時常吩咐我,冷眼旁觀著誰家的女孩子好些,早日娶在房裏,也是長房之內開枝散葉的意思,好教爹在仙山也能放心,街坊鄰居瞧著也熱鬧些,如今不知道娘心裏是否還是從前一樣呢?”
那王氏聽了心中一動,就咋呼起來,喜得伸手往張三郎身上捶了幾下笑道:“好你個三小子,不顯山不露水兒的就把事情辦了不成?虧得當日我問你,你還隻說與那翠姑娘沒什麼手尾的,卻原來隻瞞著你老娘一個!”
三郎見母親誤會了,連忙擺了擺手歎道:“罷,罷,做什麼您兒子就認得那翠姑娘一個女子,旁人就認不得了?人家是看街老爺家中使女,我回避尚且來不及,倒沒得去招惹她做什麼……”
那王氏越發奇了,說道:“喲,你是我養的,能不知道你的脾氣秉性?自小兒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從不曾與同齡的閨女兒說笑玩耍,怎麼好端端的倒改了脾性,外頭認得什麼樣兒的小姑娘,一般正經人家兒的女孩子怎麼青天白日就拋頭露麵賣頭賣腳的給你瞧見了,別是什麼外四路的姑娘吧……”
說的三郎臉上一紅,連忙止住了道:“娘說什麼呢,好端端的就作踐起兒媳婦兒來了。”
王氏聽了把嘴一撇,哼了一聲道:“喲,還沒過門兒呢,就知道護短兒了?這可是大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喲……”
三郎給她慪得倒樂了,無奈搖了搖頭說道:“娘這話,兒子禁不起,這位大姑娘原是老娘娘廟打醮那一日認識的。”
王氏聽見是打醮相中的閨女兒,方才笑道:“是了,鎮上的碧霞元君老娘娘廟最是香火旺盛的,打醮的時候兒倒是男女多有不避諱,若是那時候出來的姑娘,定然也是虔誠有福的,受了老娘娘加持,沒準兒過了門兒就能兩年抱三呢。”
三郎見母親一副村婦做派,說話兒口沒遮攔,又不好說她的,隻得把臉一紅不言語了。王氏見兒子臊了,因笑道:“一個大小夥子,娶媳婦兒生娃是天經地義,有甚害臊的,虧你還生的這般身量兒,比你兄弟還沒見過世麵。”
一麵絮絮叨叨抱怨了幾句,又問了好些四郎在學裏如何的話,那張三郎有心對母親說起四郎在學裏不大檢點,好似沾染過一些眠花宿柳的行徑,又怕老娘擔心生氣,隻得暫且按下此事,等自己迎娶了大姐兒之後,慢慢的與他也說一房媳婦兒放在房裏,給他收收心,也好斷了這個惡習才是。
打定了主意,便對老娘說道:“老四那裏倒沒什麼,隻是做學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樂意念書是好事,就叫他做聖人門徒吧,便是考不中,得不了一官半職的,到底念書還是以明理為要,為人也清貴些,也算是給咱們家改換了門庭了。”
王氏聽了這話十分受用熨帖,笑道:“我兒說的是,老四這孩子生得靦腆文靜,當真叫他做了販夫走卒,我心裏心疼他不說,就是你爹在天之靈也閉不上眼啊……”又叨叨了半日,方才想起張三娶親之事,又拉著他細問那女孩兒來曆。
三郎也隻得避重就輕的說,得病的事情自然是一個字也不敢提的,隻說姑娘原是念書人家的貴小姐,因為家道中落,又不肯俯就尋常人家兒,再加上繼母要的彩禮高一些,所以一直沒遇見合適的婆家,一來二去就耽擱到了二十多歲,這才著急起來,情願少些彩禮不求門第,胡亂嫁了。
自己也是得了李四郎的幹娘,三仙姑諸多幫襯,方才說成了這門兒親事,如今已經過了小定,隻要娘前去會過親家太太,兩家換了龍鳳大貼兒,就等著擇吉迎娶了。
王氏聽見過了小定,倒是唬了一跳,哎喲了一聲說道:“老三,你如今是穿官衣兒的老爺,我老身可不敢管你,隻是這樣的大事,你怎麼也不來家商量商量,自己就放了小定呢,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進項,你倒瞞著我了,如今你兄弟在書院裏頭缺衣少食的,你倒拿出錢來幫襯女家兒,也沒個親疏內外,當真是個糊塗孩子。”
一席話有偏有向的,三郎心裏憋悶,又不好與老娘吵的,隻得勉強解釋道:“四郎那裏托人來說過兩回,我前兒得了月錢,已經給他們書院裏頭送了束脩銀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