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無事。
這一日三郎夫妻兩個吃了晚飯,三郎閑來無事,隨手拿了前兒碧霞奴置辦的一套選本念了起來,一麵搖頭兒道:“這樣開科取士的法子不好,竟把念書人旁的路子都堵死了,便是這錦繡文字做的花團兒錦簇,到底不過筆墨遊戲,終究在世道人心上麵有什麼進益呢……”
大姐兒燈下做活,因為要還債,小夫妻兩個也隻好用了一盞孤燈,挨在一處,聽了這話撲哧兒一樂道:“這話可好久不曾聽見了,還是當日我父親在時常說的,我娘時常勸他莫要耍些念書的狂狷脾氣,他隻不聽……”
說到這裏,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自家父母何嚐不是一對恩愛夫妻,等下伴讀,紅袖添香,如今兩個反目成仇,又都撒手人寰,忍不住眼圈兒一紅,打住話頭兒不說了。
張三郎見渾家方才還是有說有笑的,忽然就秀眉微蹙低垂粉頸,因拋了書本,上前來攬了她在懷裏柔聲說道:“好姐姐兒,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快活,那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沒奈何的事情,隻要咱們兩個把日子過起來,就是泰山泰水在仙山上瞧著也是快活的。”
碧霞奴原本也不過是感歎世事難料罷了,如今給丈夫輕哄一番,早就丟過一旁,一麵推他笑道:“看你,我如今是當家的媳婦子,又不是大家小姐了,做什麼傷春悲秋的,不過一時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罷了,倒沒得叫你勸我一回,耽擱了念書,你且再瞧瞧那些時文,閑了時也與你兄弟談講談講,彼此進益,我還要做針線,別隻管來纏……”
三郎收了書本笑道:“我又不要掙一頂方巾帶,做什麼隻管挑燈夜讀,就是姐兒也犯不著點燈熬油的做,仔細傷了眼睛不是玩的,天色也不早了,咱們歇了吧。”
說著就下了炕,硬是要收拾炕桌兒。
碧霞奴見丈夫催睡,知道是新婚燕爾,年輕小後生家自然是急著夜夜被翻紅浪的,臉上一紅,也少不得依了他,兩個收拾了東西預備鋪床。
正拾掇著,忽聽得外頭畢畢剝剝的聲音,夫妻兩個唬了一跳,仔細一聽倒是放炮仗,不由得麵麵相覷,這不年不節的,黑燈瞎火做什麼燃鞭炮呢。緊接著又聽見看街老爺家門首處吹吹打打的,好似嫁娶一般熱鬧。
喬姐兒蹙眉問丈夫道:“怎麼老爺家裏有喜事麼,卻不知如何選了這個時候來辦,莫非高顯城裏風俗與咱們屯裏不一樣?”
三郎聽了這話,忽然想起當日之事來,歎了一聲道:“是老爺家往外頭發嫁,翠姑娘今兒大喜了。”
大姐兒聽見,怔了一怔道:“莫不是討小……”三郎點頭道:“若不是給人家做小,如何三更半夜的發嫁呢……”一麵略略的將當日那翠姑娘來尋自己,欲行不才之事的事情說與大姐兒知道。
又怕渾家疑惑他,連忙找補道:“已經說得沒有餘地了,小人是覺得這又不是大事,翠姑娘沒出門子之前叫你知道了反而心焦,所以等著塵埃落定了才對你說的。”
喬姐兒聽了,雖然心中歡喜丈夫是個正人君子,到底都是女子,難免替那翠姑娘不值起來,因歎道:“當日奴家深閨之中還歎息自家是個薄命的,如今若比起這翠姑娘來,到底是強遠了……起碼這婚姻大事上頭自家做得一半兒的主。
方才聽見那大戶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倒比翠姑娘的父親也差不多了,家中又是姬妾眾多,她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平日裏心機又不深,雖說會掐個尖兒,也不過是少女嬌憨不懂事罷了,如今到了那些脂粉隊裏,還指不定受了什麼樣的罪呢……”
說著,倒有些替古人擔憂起來。三郎見渾家性子這般善良,心中十分憐愛,摟了她笑道:“說起來這也都是姐兒的不是了,若不是你生得天仙一樣的模樣兒,又好個溫克性兒,隻怕我就應了那翠姑娘也未可知。誰知卻又是這樣的容貌人品,愛你還來不及,哪有半點心思分與旁人呢?”
哄得大姐兒略解了心中傷感之意,夫妻拾掇了一番,上床歇下,一宿晚景題過。
又過幾日,可巧張三李四兩個當班兒值夜,坐在更房之中閑聊,四郎笑道:“哥哥可要謝我了。”
三郎不知這話從何說起,因問他何事,那李四郎就將嬈娘求了娘家哥哥,與三郎尋了一份兼差的事情說了,張三郎果然歡喜,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