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翠姑娘聽聞此言,心裏一灰,冷笑一聲道:“三哥莫要說嘴了,奴家隻問你,若是今日將我這身份換作是你房裏那喬家姐姐兒,難道你也能這般坐懷不亂麼?”
一句話問得張三郎醍醐灌頂一般,心中好生警醒,若是這次出牆的小妾竟是自己渾家那般容貌人品,自己又如何把持得住?想起喬姐兒音容,忍不住心中一動,又一轉念,自己渾家品格兒端莊行事大方,如何做得如此下作行經?
連忙正色說道:“小人渾家不敢與小夫人相提並論,也沒有如此膽魄智謀做下這樣的勾當!”
翠姑娘見言語之間撩撥不動他,恨恨的說道:“三哥恁的鐵石心腸!”說著,卻往他懷裏擲了一個小荷包。
三郎不知何物,拿在手中一掂,竟是十分沉重,微微打開一瞧,大月亮底下白花花的,灼人的雙眼,竟是幾十兩雪花兒紋銀。
不由得心中大怒,說道:“小夫人這是何意?”那翠姑娘笑道:“奴家聽說三哥家中欠了一百兩的外債,隻恨困在深閨之中不能脫身幫襯你,如今天緣湊巧在這裏廝見了,這是奴家平日裏積攢的體己,三哥先拿去用著,若不夠時再來與奴家相會,慢慢的與你就是了。”
三郎見小翠兒恁般作踐人,氣忿忿的將那荷包往地上一擲道:“小人雖然是小夫人家中兼差,又不是你夫主花銀子買來的奴才,小夫人切莫將言語糟蹋小人,這就不敢奉教!”說著轉身便走。
翠姑娘用盡了手段勾搭不成,當真是惱羞成怒,又見方才提起喬姐兒來,三郎原本麵沉似水,卻自有一段柔情蜜意流露而來,不由得妒火中燒,不顧廉恥,扯住了張三郎道:“我又不要你別的,隻求一夕歡會,與奴家留個念想兒吧!”
三郎不知翠姑娘已經淪落至此,恨恨一拂袖,將那婦人摜在地上,抬腳就走,翠姑娘冷笑一聲道:“你往哪裏去?”
三郎隻不理,來在花園子角門兒處,伸手一推,竟給人鎖死了,方知自己吃了旁人的暗算,那翠姑娘一路追了來笑道:“我勸三哥還是應了奴家的好,不然我若是鬧出來,莫說是三哥在府裏的兼差,就是鎮上的差事也丟了,老爺若是惱了,送你衙門口兒打官司去,憑著張府上的財力,治你一個死罪也不是不能!”
那張三郎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如何肯受一個婦人轄製,到底是二十幾歲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顧不得許多,便撕破了臉罵道:“好銀婦!如何卻怕你來?”
翠姑娘聽見“銀婦”二字如何肯依?又見三郎鐵石心腸不能回轉,當真哭喊起來道:“捉賊!捉賊!”
三郎見她喊了出來,心下一寒,方知這事自己莽撞了,如今萬事不怕,隻怕碧霞奴知道了,自己說不清楚,又怕當真問成了采花之罪,自己的渾家沒人看顧,麵上又不好看……
說時遲那時快,不知何處冒出幾個家奴院公來,上來便按住張三郎,三郎若要憑把式逃了也不是難事,隻是此事不曾說清楚,若是冒然走了,倒落得一個畏罪潛逃的名號,隻怕官鹽倒成了私鹽,自己豈不是一生背負不才之名?當下也不抵抗,任憑人家扭著他往堂屋裏去。
原來那張大戶日日流連在翠姑娘房裏,這幾日小翠聽見新來了一個兼差的更頭兒,就是鎮上當差的張三郎,便起了勾搭之意,那一日到看街老爺家中,就想借著由頭將言語引逗他,誰知反而將三郎搶白一頓,給她沒臉。
翠姑娘來家,心裏也曾經撒狠兒要斷了念想,隻是男女之事,從來不能上手的最是引逗人心,小翠如今雖然貴為第七房小夫人,一來夫主年事已高,閨房之事難免力不從心,二來比肩姐妹眾多,也有念書人家女孩兒,也有官宦門第的小姐,她一個丫頭出身,難免受人擠兌。
所以對夫家心灰意懶,雖然得寵,依舊初心不改,隻要戀著三郎,隻恨那呆頭鵝不來兜攬此事。
一來二去覺得心口兒沉悶,就害起病來,飯也不肯正經吃,張大戶倒是心焦,連日請醫問藥總不見效。倒是七房屋裏那丫頭為人還算是伶俐,見七娘這般模樣,便猜出了七八分,夜深人靜時好言相勸這翠姑娘保養身子。
翠兒搖頭兒笑道:“一口氣上不來死了也罷了,白放著花枝兒也似的身子沒人憐惜,風刀霜劍越發住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