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第93章 俗話說滅門知縣(1 / 3)

卻說唐夫人房裏的丫頭,若論整齊標致,有個機靈勁兒的,就數這大丫頭春蘭,如今十六七歲,生得顏色也好,那縣尉老爺便時常有些言語點撥了夫人,怎奈唐夫人卻不來兜攬此事,事不關己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

那縣尉原也靠著些嶽家的勢力才謀了上來,這些年房裏倒也老實,又有了唐少爺傳宗接代,沒甚由頭討妾,如今年紀大了,越發丟開不提。春蘭見上房屋裏是掙不上去的了,便往少爺一輩上頭留心。

隻因她是太太房裏的人,連唐少爺、少奶奶也要讓她幾分,偏生那唐閨臣又有個愛紅的毛病兒,凡事不願意使喚小廝、老婆子們,吃穿用度之物都是家中的女孩子們打理,這春蘭姐便借著由頭時常與他端茶遞水兒,外書房裏伺候。

偏生如今唐少爺近日來與那杜琴官相厚,連家中這些粉黛一概不肯放在心上,春蘭眼見自己快十六了,隻怕就要打發出去配了小子,這才著急起終身大事來。

如今聽見夫人這個話頭兒,正和了自家心意,因搭訕著出謀劃策。誰知那唐夫人倒沒往這個上頭想去,偏生想起了喬姐兒,心中隻是懊悔當日退親倉促,才誤導了孩兒隻愛男風,如今而立之年,膝下並無一男半女,來日可怎麼處……

今兒聽見春蘭這話,心中靈機一動,因拉了丫頭悄沒聲兒道:“你去衙門裏瞧瞧,老爺下來了沒有,若是還有些時辰要忙,就喚了書辦來私宅,說我有話要問。”

春蘭聽了不知何意,隻好按著太太的吩咐,二門上叫了小廝傳喚書辦過來。那書辦聽見是縣尉夫人傳喚,早就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了來,一麵作揖打拱給太太請安。

唐夫人屏退了左右,悄沒聲兒道:“你是久在衙門口兒的,經手案子不少,如今我有個表親家裏出了一樁奇事,你且給我斷斷如何?”

遂將聽信市井傳言退了喬姐兒之事改名換姓的編排了一遍,又說道:“如今婆家很是懊悔,她夫主又是倔強性子,娶了一個在房裏就是不肯沾身,耽擱到如今還沒個男花女花的,隻戀著原先沒過門兒的媳婦兒,若是婆家拿著婚書去要人,倒有幾分勝算?”

那書辦聽了一個大概,沉吟一番道:“當日不是退了定麼,怎的沒有歸還婚書?”唐夫人笑道:“當日退訂時候,女家父母俱已沒了,是她姨娘做主,隻要銀子,旁的都不理論。”

書辦笑道:“這就好辦多了,隻要太太的貴親家中還留著婚書,打上門去將人抬了過來,就是告到官府裏,也是不中用的,婚書在誰手裏,就是誰家的媳婦兒,這話錯不了。”

唐太太聽了這話心中大喜,多多酬謝了書辦,封了二兩銀子與他打酒吃,好生送了出去,一麵想著如何勸勸老爺,能把喬姑娘留到家中。

一時老爺來家,服侍過一頓飯,夫妻兩個梳洗已畢將將睡下,唐夫人便垂淚道:“奴家如今老了,不中用了,勸老爺再討一房如君,以備生育……”

那縣尉素日給渾家看管甚嚴,如今隻怕這話是個釣魚的勾當,連忙陪笑著道:“太太說哪裏話,你我老夫老妻了,下官哪裏還有別的想頭兒,況且你我早有一子,足可繼承家中香火。”

唐夫人見縣尉沒那個賊膽,心中暗喜,一麵歎道:“如今正要說著孽子的事,當日聽見荒信兒,就錯信了,退了喬家姑娘,前兒一處遇見,生得好整齊標致的模樣兒,方知你我當日錯辦了孩兒的大事,如今不與渾家親近,隻在戲園子裏頭廝混,豈不是誤了他的終身?

你我若是兒女繞膝也罷了,偏生是千傾地一根苗兒,若是他心思回轉不來,豈不是絕了唐家宗祠麼,老爺總要想個什麼法子,解了他的心病才是啊……”

唐縣尉往日裏常聽見渾家抱怨兒子媳婦兒不到一處去,也曾聽見內宅傳出些怨言來,早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如今聽見夫人說起此事,隻當還是老生常談,因笑道:“這話也聽了十幾年了,娶親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便是錯辦了,也隻好是這一對小兒女沒有緣分罷了,如今媳婦兒娶到家裏,我做公公還能對兒子媳婦兒說些房裏的事麼?都是太太管教就是了。”

唐夫人聽見這話啐了一聲道:“老不正經,誰叫你對媳婦兒說那些瘋話?依著我的意思,咱們還是把喬姐兒接了來家,如今正室是做不成了,好在她已經許了人,又不是在家的大姑娘,便是安排做了偏房,料想她也不敢爭競的。孩子見了當日定下的閨女,心花一開,這心病隻怕就好了一半兒!過個一年半載誕下麟兒,你我老兩口豈不是終身有靠了?”

唐縣尉聽了太太這般亂點鴛鴦譜,擺手苦笑道:“夫人今兒這是怎的了,倒說起這許多瘋魔的話來,便是我們孩子有那個心思,難道這麼多年了,人家喬大姑娘不嫁人的,既是有了夫主,一夫一妻的過日子何等逍遙快活,卻願意到咱們家裏伏低做小的,卻不是異想天開……”

說著,轉身要睡,叫唐夫人一把薅住了,隻怕外間有丫頭上夜,放低了聲音一口啐在臉上道:“老殺才!當日不是你阻了我們孩兒的好姻緣,隻怕如今孫子都有好幾個了,如今他隻與那些個窮酸、小旦混在一起,一月也不進媳婦兒房裏一次,都是你做的好事!如今不說亡羊補牢,弄了那喬姐兒來家,反而推三阻四,這是要絕我啊?”

縣尉原是懼內的人,吃了婦人一頓罵,登時沒了言語,隻好“聽憑太太吩咐”,那唐夫人方才得意起來,附在耳邊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回。

連日喬姐兒來家教針黹,卻是一點兒不露聲色,隻是多往媳婦兒房裏走動,瞧著碧霞奴的針線,連聲誇讚,又說自家媳婦兒不如喬娘子,倒叫喬姐兒臉上過意不去,謙讓了幾回。

又時常做出些懶得吃東西的樣子,說聽見喬姐兒手巧,還要勞動大娘子預備幾個下飯小菜,這一份工錢另算。喬姐兒見唐夫人待自己甚好,又是從小沒娘的孩子,難免與她親近,趕著做了出來,端湯捧飯十分盡心,那唐夫人眼見喬姐兒是要過來的人,心中十分稱心如意,倒把宋氏退了一射之地,閑來就接了喬姐兒到上房屋裏說話兒。

一時約定日子到了,便推說媳婦兒身上不好,如今針黹學的也夠了,叫喬姐兒家中歇幾日,改日閑了隻管來逛逛。碧霞奴也不知東家何意,隻得答應著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