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有餘祖墳置業
一忙忙到了今兒,才得空兒來尋杜琴官,與他打聽多少銀子,如何贖出樂籍,來時聽人說起縣尉唐家因為自己獲罪的事,心中怪那溫太爺恁的多事,倒連累了唐少爺,自己也難見杜琴官,所以此回前來,麵上十分和軟,趕著陪了不是。
杜琴官搖頭笑道:“這才是成全了我,往日裏他老子管得嚴,不能時常出來,如今家裏鬧了一場,可算是得了個由頭,來日中了舉人,遠遠的選出去做個小官兒,誰還管他不成?三哥倒不必為了此事介懷。”
三郎這才放心,一麵問他脫籍的事。杜琴官也不知他是幫誰打聽,隻得耐心解釋,原來本朝樂籍分為兩類,一類是好似琴官這般的犯官子女,一入樂籍,終身難脫,為的就是羞臊父母祖宗,若是留下妻室兒女,也都難免在籍宿命。
還有一類卻是父母挨不過窮,典賣自己良家兒女進了樂籍,做小旦、窯姐兒的,這一類隻要你有銀子,隨時可以脫籍,倒也不難。
三郎聽了琴官解釋,心中倒覺著他一個官宦人家的好子弟,就這般淪落梨園甚是可惜,因問他官伎脫籍可有破解之法。
琴官笑道:“這也不是不能的,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衙門口兒裏有大靠山,做成死走逃亡的死檔,銷了戶再立戶,就是兩姓旁人,清清白白的了,隻是一來事關重大,自上到下十來個關口要銀子打點,就是唐少爺的家底兒也幫襯不了我,旁人就更不用說了;二來便是有錢,拿了豬頭也找不著廟門,這是沒事太爺的首肯,誰敢兜攬……
我在樂籍做琴師這麼多年來,也隻知道一個做成的,聽見是前任太爺看上,贖了出來做了長隨,隻怕也要一輩子跟著家主伺候,不過換個地方,依舊是不得自由……”說到此處倒是眼圈兒一紅。
三郎見琴官說的身世堪憐,心中倒有個打算,元禮地麵兒的大買賣家兒掌櫃,附庸風雅的甚多,也多有樂意結交梨園子弟的,琴官久在這個行當,雖說潔身自好,到底深知如何與人打交道,若是替他脫了籍,雇在身邊做個長隨,一來生意場上有他打點,談買賣定然事半功倍,二來到底是因為自己之故,累得唐少爺如今這般落魄,襄助了琴官,也算是賣他一個人情。
這唐閨臣料定不是久困之人,又是個磊落的君子,想來走了科場一途,高中是遲早的事情,如今結交下這一對相知,對自己倒也是兩全其美之事。
隻因事情還不妥帖,倒不肯先透露聲氣,隻打聽那壞了五姐清白的小倌兒,諢名兒叫個保官兒的,原先卻是個好人家的孩子,隻因父母早亡,有不良的少年引逗他往賭局子作耍,一來二去把一份薄產當賣一空,又好吃懶做不願出來謀差事,趁著年輕生得好,自賣自身入了梨園行兒。
如今不過費些銀子錢就能贖出樂籍來,倒不費事,三郎打聽明白了,辭別了琴官,此番與自家那學弟溫豔陽一來二去混的熟了,也不要人通稟,熟門熟路往衙門口兒二堂裏去尋,迎麵遇見何大郎進去回事,見了他倒是打趣兒一回,如今往衙門裏來好似走城門似的便宜,再不是往日怯官的模樣。
見了溫太爺,把事情講明,琴官脫籍之事若在平頭兒百姓看來勢比登天還難,擱在溫豔陽手裏不過小事一樁,立等書辦過來,寫下各類文書,另造戶籍,裝訂在案,哪消一句閑話,從此叫那杜琴官做了良家子弟。
出脫了保官兒的樂籍,拿當日張老爹給五姐留下的嫁妝給這一對小夫妻賃了一間房,草草的辦了婚事,五姐如今稍稍顯懷了,見了保官兒也知道羞臊,心裏又怕他是個走旱路的,男歡女愛上頭不吃勁。
誰知被窩兒裏說了交心的話,原來隻愛女嬌娥,實在是窮得沒法子,才做那假鳳虛凰的勾當。五姐此番仗著哥哥家中勢力,做了家裏頭把交椅,那保官兒知道大舅子在高顯城裏手眼通天,少不得在炕上伏低做小,把個張五姐服侍得宮裏的娘娘一般,兩個鬧了半夜方才睡下。
到了第二日出來拜見母親、哥哥,王氏心疼姑娘,雖然原先恨這姑爺不長進,如今見小夫妻兩個出來見過,生得整整齊齊,心裏倒也熨帖,說話就和軟了。
那保官兒知道家裏如今是大舅子做主,拜過嶽母,過來相見,多謝舅子脫籍的大恩,三郎聞言冷笑一聲道:“原先就是良家子,要學好也容易,若是來日帶出一星半點兒的脂粉氣,莫怪我叫你順了心意,從此就做了女嬌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