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杜琴官經紀河房(1 / 2)

一連算了幾日的賬,張三郎的櫃房裏,算盤珠子滴滴答答的就沒有停過,不但是張三郎和侯兒夙興夜寐的算,就連杜琴官也被送家裏借調出來,幫襯著一塊兒算賬。,紅白喜事的那兩家不能耽擱,先還了兩三千銀子,櫃上的浮錢兒也就用得差不多了。

這一處三進的院子,是三郎置辦下的第一份家業,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忍心出手的。意欲先買了河房還債,隻是冬景天兒河房還真是不好出手,原本就是夏天一季才用的著的房子,誰家有閑錢買這個虛熱鬧去?

三郎也輾轉求了幾個朋友,商人多半都是見利忘義的,原先三郎買賣好的時候,稱兄道弟、逛戲園子泡澡堂子,大飯莊子裏頭吃喝玩樂都是沒的說。如今見三郎家道中落,這幾個人躲還躲不及呢,更不用說仗義相助了。

就連文社裏頭的那群人,原是把張三郎當做一個金主捧在手心裏的,如今三郎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有錢拿出來供他們玩樂?虧得這一幫秀才童生還是念過聖賢書的,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文社關了,倒生怕三郎追討他們往日裏欠下的酒飯帳。

張三郎見世態涼薄,倒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幸而原先是窮困過的人,早知道世道如此,倒不至於像平時的公子哥一般,由奢入儉難,感歎世態炎涼,多出許多下世的光景來。

杜琴官這幾日幫襯著舊主人核對家中的一本爛賬,替他謀劃了幾個來錢的主意,也隻好先賣出去一些暫且用不著的東西,也想到了河房上頭。當日剛剛出脫了樂籍,跟著張三郎搬到元禮府上談生意的時候,何嚐沒有結交過幾個富商大官,倒也意欲幫襯三郎做成了這一樁大買賣,隻是如今那唐少爺為了他,連和離官司都打了,再要自己出賣色相前去求人,這話是萬難說出口的。

三郎倒也有心請杜琴官幫這個忙,隻是自己素來知道,他早就和唐閨臣唐少爺做成了一對兒。如今再去挖他的牆角,那唐閨臣豈不惱了?兩下裏都有這個心思,可誰也沒有說破。

末了還是杜琴官崩不住,這一日回到家中,對唐閨臣說了這話,果然唐少爺心裏十分不願意,遲疑著道:

“當日你流著淚對我說的那些話,說不樂意在歡場上摸爬滾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言猶在耳。如今好容易贖了出來,又脫去了樂籍,做了良家子弟,咱們兩個就這樣過著日子,雖說沒有名分,旁人誰不知道是一對神仙眷侶?你又何苦來為了原先的舊主重操舊業……

那些往日裏垂涎你的人,我冷眼旁觀著,當真是一個好人也沒有。你為了不相幹的事出去應酬,萬一出了事,叫我心裏怎麼過得去呢?”

杜琴官歎了口氣道:“若是還有別的法子,誰又願意做這樣的勾當,如今要找來房屋經紀,硬是賣了房子也不是不能的。原是夏景天兒高價買來的,也沒住過幾個季度,如今要賣,定要壓下一半的錢去。三爺如今是分文也沒有了,這不是雪上加霜麼?

再說他們家也不是外人,一來是三爺花錢替我贖了身子,又托了好大的人情,才脫出了樂籍,做回良家子弟,隻有這一條,就是重生的父母,再造得爹娘了。再說他的渾家,與你兩家原本也是世交,如今懷著哥兒,月份又大了,我冷眼旁觀著,走起路來都十分辛苦,隻因家道中落,辭去了許多丫頭老媽子,還要挺著肚子自個上灶做飯,你怎麼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呢?”

那唐少爺聽了,果然心裏也不大忍心,隻得勉強答應,隻是要與琴官約法三章,不能外頭陪酒留宿,若是買家有什麼不妥當的調笑之言,也要立馬就回絕了才行。琴官見唐少爺這般的醋勁兒,真是哭笑不得。

到了第二日,找了幾個本地的房屋經紀,打聽清楚了有什麼人要買河房,心中盤算了幾家子人家兒,到有一樁不錯的買賣值得一試。

這一家也是個致仕在家的京官兒,原先也纏過琴官兩三次,後來見他不是那一等尋常的紅相公,也就丟開手不再提了。這人原來對自己說過,家中正妻悍妒,房裏不肯用俏麗的丫頭,連四十歲往下的老媽子也不用,防他就跟防賊似的。

原來還允過琴官,若是與他上了手,情願買一處外宅送與他居住。如今雖說與琴官丟開了手,聽見又往戲園子裏去捧別的紅相公了,若是正妻知道了此事,定然是要鬧出來的,到那個時候彼此臉上不好看不說,若是傳到昔日同僚耳朵裏,豈不是落了旁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