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妃悠悠地踏上了通往三層的樓梯,嶽奔雲忙緊緊跟著,唯恐有一點閃失。猝不及防地,她突然停步轉身過來:“嶽統領這樣緊張,莫不是覺得那檀六大盜還能易容裝扮成女子不成?”
嶽奔雲來不及收回目光,隻看見沈貴妃被團扇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丹鳳美目,月光透過她旁邊大開的窗戶照入其中,更令人覺波光盈盈,顧盼有情。
嶽奔雲忙低頭避開目光。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錯開目光的一刹那,隻聽得沈貴妃一聲嬌柔的驚呼,再抬頭時,人已不見,隻有一片裙角在窗邊一閃而下。
驚疑隻在嶽奔雲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霎,還未等他思量清楚,瞬息之間,他已經猱身翻窗而出。少年身手了得,一時如兔起鶻落一般,腳蹬窗櫺,借力急速下墜,想要在沈貴妃摔落墜地之前護住她。
沈貴妃在夜色之中從高樓墜下,重疊的宮裝在風中翻飛,她在空中拋出繩索,繩索末端的勾爪牢牢纏住了她方才摔出的三層窗戶的欄杆,迅速止住了下墜之勢。
嶽奔雲與她在空中錯身而過,那張屬於當朝貴妃的姣好的臉蛋上,是狡猾而得意的笑容。
遙遠的宮苑裏,更聲傳來,恰正是檀六約好的亥時三刻。
上當了!
嶽奔雲耳旁風聲颯颯,一個翻滾重重落地,腦海中隻有這三個字。
“檀六來了!通知禁軍,警戒四周!”嶽奔雲一邊喊著,一邊抽出佩劍。此刻,檀六已經身手敏捷地從窗戶翻入了三層。
等嶽奔雲飛奔到藏有明月珠的八層時,放置明月珠的匣子已被開鎖,裏麵空空如也,大紅的宮裝被棄置一旁。
一身黑色勁裝的檀六站在房間另一頭的窗邊,身高七尺,長身而立,麵容大半隱入暗中,隻依稀看見輪廓。還是那雙眸子,盯著氣喘未定的嶽奔雲,手上的明月珠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嶽奔雲腳下欲動,檀六如一隻輕捷的燕子,翻身躍下。他沖過去,揮劍砍斷了檀六係在窗邊的繩索,探頭看去。
檀六在空中翻身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滿是促狹的笑意,伸手攀住下層的窗櫺,止住落勢,揚了揚手上的明月珠,翻身進去。
當夜,禁軍將摘星樓圍得水泄不通,找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檀六一根毫毛。
直到天光乍亮,才在某一層的角落找到一個被扒光了的禁軍,身上蓋著屬於檀六的黑色勁裝。而檀六早已不見蹤影,他仿佛遊魚入水,三兩下便憑空消失。
縱使宣宗是出名的仁厚之主,嶽奔雲也免不了罪責。
沈貴妃高坐在重重簾幕之後,泣不成聲,汪大監在旁拚了老命地磕頭。嶽奔雲跪在禦前,將統領腰牌雙手遞交,天子將他發還回家,罰俸靜思三月。宮禁之內的明月珠一夜失竊,一國貴妃被發現衣衫不整暈倒在寢宮之中,這樣有損天家威嚴的事體,需低調處理,不可高調懲處。
勞累了一夜的嶽奔雲心情鬱結,到家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黃昏時候,他將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昏昏沉沉之際,卻不由得想到。
大盜檀六,居然有這樣一雙風流多情的丹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