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茉莉的意思是在回國前把男友託付給他照顧,但裏奧考慮到自己的職業危險性,再加上近期居無定所,萬一又要跨州行動,實在不方便把李畢青帶在身邊。最可取的方法就是在這裏替他申請一所語言學校,讓他邊就讀邊等待茉莉,至於那套租來的公寓,剛好留給他安頓下來。
一個人在語言不通的異國生活確實困難,但接觸幾天後裏奧也發現了,李畢青雖然看著有些天然呆,實際上自理能力還是挺強的,或許他很快就能適應這裏的生活。打定主意的裏奧撥打了李畢青的新號碼,準備告訴他自己今晚加班,順道把語言學校位址和連絡人的相關資訊發給他。
接連打了三次,聽到的都是「已關機」的提示音,裏奧覺得有點不對勁。翻出對方幾個小時前發來資訊認真看了看,他終於發現了疑點:既然告訴他「有空可以打給我,我閑得無聊」,怎麼會在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讓新買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他可不相信一個不懂英文的人會拚命玩英文版的手機遊戲玩到電池耗光。
又撥打了一次,仍是關機狀態,裏奧心底的不安感覺越發濃厚。但他目前所在地離租住的公寓至少兩個小時車程,除了開遠路奔回去確認對方安全之外,還有其他更便捷的方法。
他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言簡意賅地問:「司麗娜,我是裏奧。你還在辦公室嗎……我要你幫個忙,查一查這個手機號碼的所在地。」他飛快報出一串號碼,稍作停頓又說:「是的,關機狀態,我要具體地點。」
坐在犯罪司法資訊服務科的辦公桌前,一臉雀斑的矮個子女孩托了托黑框眼鏡,運指如飛地在鍵盤上敲打,一邊細聲細氣地回答:「……是的,我在查,但願那部手機沒拔掉電池……定位到了,在本市西南區,我把具體地點發到你手機地圖上。」
裏奧掛斷電話後迅速打開地圖,一個清晰的紅點在上麵閃爍。紅點標識的那條街道,離他租住的公寓足有一個多小時的步行路程,更見鬼的是,那是本市出了名的同性戀區!作為一個公開為同性戀頒發結婚證、甚至連市長本身就是出櫃同誌的城市,這方麵的政策自然是相當寬鬆,同性戀遊行與嘉年華每年舉辦,街道上擁吻的同性戀人隨處可見,路人們也極少投以歧視性眼光——但這不代表著,他能平心靜氣地看著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在同性戀區晃蕩!不論是自願的慕名而去,還是因為語言不通被人拐帶——想到外貌上給人的感覺,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想像李畢青頂著小清新的髮型、俊俏的臉蛋、白皙的皮膚,一臉天真茫然走在街道上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塊又甜又軟會走路的布丁,不用勺子剜一口嗷嗚吃掉,就對不起自己的嘴巴似的——裏奧無比懊惱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在後車座上十分享受地啃著雙層巨無霸的羅布嚇了一跳,緊接著感覺車子猛地發動,打了個橫飄出去,慣性將麵包間的肉餅拋上了天,在車頂棚上拍出了一塊油乎乎的印跡,隨後直接落下來。「——見鬼!」羅布手忙腳亂地擦拭著襯衫上沾染的油漬,憤然叫起來,「你在突然發動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個招呼,讓我有時間把自己固定在地球上?」
「抱歉夥計。」他的搭檔毫無誠意地說,「我有點事要趕回市區,如果你介意,可以隨便在哪裏下車。」
「我他媽的才不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野地下車!」羅布氣鼓鼓地說,「如果你又突然想到什麼有關『殺青』的蛛絲馬跡,不用賣關子,現在就可以明說了!」
裏奧猶豫了一下,說:「不,和案件無關,隻是一點私事要處理……我在市中心停一下,你自便。」
「行,明天我要放一天假。」羅布悻悻然提要求。
「批準。」裏奧很幹脆地回答。
感謝上帝,沒有無休止的加班、沒有大帥哥裏奧的一天!終於可以擺脫壁花的命運,去酒吧泡個辣妹了,羅布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連車窗外烏漆抹黑的風景也格外明媚起來。
在市區一條遍佈酒吧的街道卸掉了羅布,裏奧繼續驅車飛馳,地圖上閃爍的紅點愈發逼近,最後隨著一聲急刹,雪弗蘭SUV停在一座路燈昏暗的公園出入口。
裏奧跳下車,望著柏油小路兩側幽深的林木和綿延起伏的草坪,有種不知從何下手的感覺——司麗娜傳來的GPS定位不能精準到確定立足之地,如果要徹底搜查眼前這座公園,至少要動用幾十名警力,理由是什麼,因為一個FBI懷疑姐姐的男友攪基?見鬼,他會登上明天報紙頭條的。
正當裏奧疲倦地捏著眉心,開始考慮要不要以綁架案為由通知當地警方(報失蹤的話,時間完全沒達到標準),從小路的深處浮現出一個蹣跚的人影,揉著後腦勺慢慢走向公園出入口。
裏奧眯起眼睛盯著他越走越近,那張熟悉的臉上果然是意料中的一片天真茫然之色——李畢青快撞到他身上了,才發現前麵有人擋路,抬起頭如夢初醒地看他:「……裏奧?好巧,原來你也在這裏。」
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醒的聯邦探員,深吸著夜半的涼氣,壓製住滿心無名火,咬牙切齒地盤問:「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李畢青左右環視一番,「某個公園?波特蘭遍地都是公園,我也不知道這是其中哪個。怎麼來的……我記得中午出門買了手機和新卡,剛好售貨員也是中國人,就好心地幫我發了個短信,然後我打算在附近隨便走走……」
裏奧陰沉著臉:「隨便走走,就走了近兩個小時的路程?」
李畢青仿佛沒聽清他的詰問,自顧自地往下說:「沒走多久,一個大個子白人從後麵沖過來,撞了我一下,把錢包搶走了。我就邊叫搶劫邊追他,追到一條巷子裏,被埋伏的兩個人偷襲了,估計是他的同夥。你看,到現在腦袋上腫的包還沒退。」他很委屈地把後腦勺伸過來給裏奧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