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馬蹄南去(1 / 2)

天色完全的黑了下來,但是鐵匠卻依然沉浸在深深的悲痛裏,晚上風像是冰冷的刀子一般的吹過,已經快冬季了,而今年的冬季似乎來的特別的早。但是鐵匠對這身邊的風卻沒有絲毫的感覺。仿佛鐵匠陷在一種深沉的悲痛裏,已經沒有直覺和思想,唯一從他腦海裏掠過的隻是妻兒的樣貌,從小跟隨鄭皇後進宮的女子;在扶蘇幼年時一直陪著他的女子;母後走後照顧在他身邊的女子;父皇許配給他的女子;在敵陣之中,身著戰衣帶著五百蒙家近衛救出他的女子;在他最危難的時候,寸步不離的女子;那個在背後默默送他上戰場的女子;驪山夜色中撲在他懷裏的女子;為他生下雨兒的女子;在驪山下陪伴他四年的女子...舊時場景,曆曆在目,而此時,她已經是麵前一具屍體,甚至死後他連她的樣貌都已經看不清了。

從小在一起的人兒離去,幾乎帶走了這位大秦長公子,此時驪山下的小鐵匠全部的生機,他就矗立在這驪山腳下的村落裏,對於周圍吹過身邊的冷風毫無知覺。就這樣,夜一步步的在身邊走過,到後半夜的時候,天空中起了烏雲,慢慢吞噬掉漫天燦爛的星辰,而後,一星兩星的雪花點點從天空中落下,今年的冬天來了,來的這麼早,來的這麼傷感。屠遲終於忍不住要上前勸說公子,卻被李剛一把拽住。雪慢慢變大,從開始零星小雪一直到後來的鵝毛大雪,大地漸漸鋪上一層白裝,冰冷的,嚴酷的,帶著肅殺的白裝。

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公子一直矗立在那裏,身上已經滿是積雪,像是一個雪人一般。身後的將軍和兵士一直看著他,身上的雪也已經積了很厚。就這樣,公子竟然在雪夜裏矗立了一夜,等到夜色過去,漸漸亮起的天空中,驪山像是一匹白色的駿馬一般矗立在關中的東部,而這個‘駿馬’的腳下,一切被白色掩蓋,即使昨天的灰燼,此時也掩蓋在白雪之下,一片亮麗的白,一片冰冷的白,似乎,白雪要掩蓋一切,要將這個楚漢亂世也深深掩藏。

公子終於在雪地裏打顫,冰冷的風灌進他的身體,單薄的衣服抵不住身邊的嚴寒,而在他身上的雪因為體溫已經融化,灌進衣內。公子在雪中半夜,此時終於跌倒在雪地裏,他重重的倒下,卻在倒下的瞬間看到掩埋在雪中的一件東西,在那一瞬間,那雙絕望的眼睛裏重新有了一絲的光彩,他強撐著已經凍得僵硬的身體,用已經不聽使喚的雙手在雪地裏刨開積雪,將那個東西放在手心。他看了看身後,從地上晃晃悠悠的站起。

“屠遲,幫我把屍體掩埋,我明天就隨你去嶺南。也該是我大秦睡醒的時候了!”公子對屠遲說著,望了望驪山腳下不遠的一處小山般的陵墓,那裏,就是大秦第一位皇帝最後葬身的地方,那裏,就是這位長公子父皇最後安居的地方,可是那裏卻已經遭受搶掠,項羽的軍隊進入關中以後,就火燒了阿房宮,然後縱軍搶掠了那裏,幾乎所有的陪葬兵勇的兵器都被洗劫一空,要不是因為始皇陵的墓門實在找不出來,估計連陵墓裏麵也要被這個楚國霸王洗劫了。洗劫之後,這位楚國霸王就下令縱火,驪山陵墓中,火焰幾日不絕,原先浩浩蕩蕩的陪葬勇坑也在大火中坍塌深埋了。

“公子,李剛也要隨公子南去,我做這個漢王的麾下營長,早他娘做膩了。”李剛此時打斷公子的回憶,在那裏跪拜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