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蘇生白番外

晚風吹過,碧漪橫波。

山裏的風很涼,湖心亭長長的帳幔被吹起,黃昏天飄出了靈異的氣息,整個療養院裏沒人會去那裏休息。

徐振坐在輪椅上,醫院裏的護工大娘工作不怎麼賣力,此刻手裏正捧了一掌瓜子在和其他患者的護工聊天。

徐振也不介意,他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手指頭撫過蓋在腿上的毯子那細密的絨毛。

眼神是放空的,如同頭腦。

好像左神經搭到了右神經,幾句話後一頓糾纏,猛然打了個突,整個顱腔麻的胡天忽地。

剛來這裏的時候他還念念不忘要出去,後半生在贖罪之後也該活的像個人樣來。但三年的牢獄之災,他的信念、他的鬥誌早已經化作灰燼。此時的他坐在一堆患者當中,老態龍鍾、雞皮鶴發,誰能認得出他竟然會是那個摘得了無數電影節獎項的國內知名大導演呢?

兩個護工小聲聊著天,一個指了指徐振的方向,小聲說:“你帶的這個看起來還挺聽話。哦喲你曉不曉得我手上這個有多少煩!飯嘛也不肯吃,菜嘛嫌不夠好。哦喲那麼挑剔麼喊兒子女兒來照顧好了嘛,或者去好一點的養老院嘛!真是天生窮命還把自己當皇帝了!”

另一個歎了口氣:“哪裏有那麼好。你是不知道,我平常啊,看到他都有點害怕的。”

“怎麼說?”

“這個人不講話的!”

“要他講話幹嘛?”

“關鍵不是講不講話這個問題啊!”對方極了,忍不住歎氣,“就是那種鬼氣森森的感覺,曉不曉得?吃飯睡覺看起來都很氣派很講規矩的,但不像活人。就跟地裏麵爬出來的骨頭架子一樣,身上一點人氣都沒有。”

“說是直接從十七院轉來的?犯了啥子事啊?”

“誰知道!尿都不會屙,哪個曉得他能幹啥子!”兩個女人討論著又覺得好玩,湊在一塊說的嘻嘻哈哈的。

對這個名為療養院實際上是作為養老院開放的半福利性質的機構裏的人來說,從和監獄掛鈎的十七院直接轉來,半身不遂沉穩安靜的徐振簡直就像是一塊解不開的大謎團一樣。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他自己不說,知道的人也不會到處亂講,他仿佛從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裏自己爬出來的孤魂怨鬼。蒼白、瘦削、畸形、陰鬱,渾身都泛著令人敬而遠之的味道。

進院了那麼久,沒有一個親朋好友來看過他。是一個都沒有!這在素來以孤寡著名的養老院裏也是個稀奇事了。誰年輕的時候還沒幾個好朋友啊,來這的都是沒兒沒女不富裕但也有點小錢的老人,家裏七七八八一扒拉,近的不說,遠房親戚總有幾個。

可徐振,真就是一個都沒有。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不和院裏的其他老人說話。驕傲到有些傲慢,一個人安靜地過著。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想理他了。

眼看時間差不多,護工看了眼腕上的手錶,迅步過來,也沒徵詢徐振的意見,直接就使了把力:“回去了回去了。”

徐振仿佛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轉頭看了一眼,那目光讓護工心底有些發寒。

她腳步一頓,仍舊自顧自推著。管他呢,都進這了還要求周圍人哄著捧著,也太拿自己當盤菜了。

徐振不被重視的怒火片刻後慢慢熄滅,其實他也已經習慣了,階層不一樣,他永遠都爬不去原來的圈子了。在一個圈子,就要適應一個圈子的規則。

他知道療養院裏的人都好奇他的來歷,可每每想起,他也隻是想要冷笑而已。

曹定坤被害的真相在蘇生白被抓後就完全瞞不住了。不是他被蘇生白殺害的這個事實,而是前因後果,一切的一切。

蘇生白什麼都招了,他的心理素質比徐振想像的還差,在明白到自己一定會被重判後,簡直像是瘋•狗亂咬人一樣心心念念地要把他拖下水。徐振出軌、用曹定坤積蓄、在車禍發生後動用關係替蘇生白掩蓋真相等等等等,全部都瞞不住了。

圈內的“好友”們動作很迅速,尤其是他和曹定坤共同的好友,簡直是後腳就發出了聲明要和他劃清界限。社會和周圍傾軋而來如山倒般的譴責,徐振聽著那些咄咄逼人的質罵,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冰封了那樣,一寸一寸冷了下來。

蘇生白毫無疑問是死刑,槍決。

而他則被判了入獄三年,因為身體原因,緩刑一年。

但在蘇生白死之前,他還是去看了一眼。

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去探視蘇生白的人,以至於在見麵的時候,蘇生白看他的眼神裏都充斥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蘇生白的臉上有瘀傷,很嚴重,身上也有細小的劃痕,在確定了來人是他之後,從前的一切恩怨似乎都被拋到了腦後,他抱著電話拚命地哭訴自己在監獄裏遭受的非人待遇。

“二監有一群曹哥的影迷,這裏麵能看電視,他們都知道我是誰。一進去他們就打我,打得好凶,在食堂也打我,獄警就跟沒看到一樣……他們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