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出現了瑰麗的朝霞,村子裏的屋頂上飄著縷縷炊煙,空氣中彌漫著輕紗似的薄霧。依炎靜靜地站著,吸著新鮮的空氣。昨日下午,眾人才動身,又因淩冽傷勢不宜奔波,隻好宿在了洛陽臨近的村子裏。農家並無精致的床榻和錦被,依炎卻是個挑剔的主,因此昨夜睡得極不安穩,才早早的起了身出來透透氣。
忽聞到一股異香陣陣飄來,是花香?向周圍一看,連個花影兒也沒有。是脂粉香?不是,脂粉香哪似這般淡雅清幽!
“小姐起得真早,可是餓了?”朱楓的夫郎搓了搓滿是麵粉的手,揚起一抹憨直的笑朝著發呆的依炎招呼著。朱楓的夫郎看年紀20多歲,中等身材,腰身勻稱,四肢健壯,寬圓的肩膀,高挺的胸膛,結實得鋼樁鐵柱一般。與臉胖得像一個圓球,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的朱楓,可謂大相徑庭。
依炎笑了笑點點頭。旋即想起那陣香味,就開口問他道“你可有聞到什麼香味?”
那夫郎深深地嗅了嗅,笑嗬嗬的開口道“小姐說的可是桂花?它種在村子的另一頭,每個季節都會開花,花香會隨著風吹遍整個村子,沾染上花香的人身上總會有淡淡的花香味”
依炎指了指彎曲的小道一邊,幽幽詢問道“可是那邊?”待等到滿意的答案後,依炎就施施然的往小徑上踱去。立刻,她就又聞到一陣沁人肺腑的清香,尋香望去發現了那兩顆高直挺拔的桂花樹,它們繁密的枝葉間,正撒著點點滴滴碎金似的黃花。一簇簇米黃色的細小的花朵,藏在那茂密得像一團團綠雲似的枝葉裏,散發出濃鬱的帶有一股甜絲絲的味道的醉人幽香。
一種飄渺的幻滅似的悲哀,在很遠的一瞬間忽的抓住了依炎的心。回憶起往事,她的心頭像飄過一片青霧似的,飄過一片難言的傷感。曾幾何時,她家的小院裏也栽種著一顆桂花樹。意興闌珊的往回走,依炎臉色蒼白,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內心極度的哀痛。
紫宏詫異的迎上前“小姐?”
“準備啟程吧”依炎勉強一笑,錯過紫宏繞到井口,舀了一捧冰涼的井水敷在麵頰上。
“水涼”紫宏踟躕著踱到依炎身後,猶豫著勸道。可是依炎並沒有搭腔,隻是自顧自得讓井水渾濁淚水,蔓延在臉上,泛濫到心裏。
聞著飄香的桂花,紫宏幽幽陷入了不曾被人提及的過往。
小姐少時偶遇韓尚書之子——韓玉。韓公子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裏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一下子就撞上了小姐的心坎。原以為定會比翼雙飛、羨煞天下癡情兒女。
誰曾料,鳳陽女皇派出和親使者指明要韓玉公子,為了國家安定,為了女皇不穩的根基,小姐失眠數日後最終隻得忍痛割愛。
韓公子走後的日日夜夜,小姐她幾乎天天流連於兩人相約時待過的地方。一待就是良久,不是看花開花落就是看流水潺潺。
小姐總是難得開口,而她每次開口總會讓人覺得特別難受。可不開口的小姐讓人更難受,那周身散發著的孤單和寂寞,那與一切排斥的眼神,那時的小姐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外人根本無法進去,任何的安慰對她而言了無痕跡!
猶記得那天,小姐站在望江亭裏,微低頭,纖長的手緊緊的抓著欄杆,那麼用力那麼絕望“我想,我終於要,將你塵封了吧!其實錯過,不代表愛錯!”
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見小姐的眼淚,一顆顆飄落在空中,偶而滴落在泛起條條青筋的手背上,順著泛白的手指關節處的虎口下滑,最後也如同先前的淚珠般消失在傷痛的空氣中,了無痕跡。
那時的心澀澀的疼脹著,那麼的堵那麼的疼,疼痛似乎漫延著,直到全身都能感覺到那種疼痛。而自己卻仍隻能默默的看著小姐緩緩閉上眼,任淚痕慢慢的幹涸在臉上。
那天,小姐一直待在望江亭裏——她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看著嘻笑遊玩的人們,看著周圍的一切,無比的認真仔細,眼神溫柔。一直到夕陽普照在小姐的身上,影印出了暗淡的影子,而光影並沒有停止,它越過了小姐延續到那片默默流淌的江麵上。
夕陽的光亮是柔和溫暖的,我想,因為我看見主子的臉上不僅再次流下了淚水,也終於露出了淺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