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唇槍
向傅大律師討一點時間比平胸妹子擠乳溝還難,但許蘇硬生生地擠出來了,周日中午約見程嫣,緊挨著去酒店接鄭世嘉,送他去明珠台錄節目。
沒叫傅雲憲的專屬司機,許蘇開的車,車是傅雲憲他二弟的,保時捷卡宴。
傅雲憲有個弟弟,叫傅玉致,聽名字很像親兄弟,其實不是。傅玉致屬於庶出,但庶得很有尊嚴,是傅老爺子拋妻棄子,攀上外頭的富家小姐生的。傅雲憲騰達之後不認老爺子,但兄弟倆感情還算不錯,年齡差了近十歲,傅玉致一直管傅雲憲叫大哥。
傅玉致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入過仕,下過海,幹什麼都跟玩似的隨便,偏偏仗著人絕頂聰明,玩也都玩得有模有樣。若強攀關係,他是早許蘇好幾屆的政法大學的師兄,原本好好地幹著民商事非訴業務,不知怎麼一朝醍醐灌頂,非要蹚刑事訴訟這渾水,便也循著他大哥的步伐,入了君漢所。
須知道,咱們國家的刑辯律師鬥天鬥地鬥公檢法,在律師這行裏擔著的道德責任最重,收入卻與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真能做到傅雲憲這樣呼風喚雨於食物鏈頂端的又有幾個。
傅氏兄弟乍看很像,都高大英俊,輪廓深邃立體,但仔細觀瞻便不一樣。歸根究底還是兩人流露出來的氣質截然不同,傅雲憲不怒自威,黑老大腔調十足,而傅玉致走的是風流雅痞路線,一笑萬物生長,整個君漢所,全以他為風景。
傅二少爺換女人很勤快,換車比換女人還勤快,因此許蘇沾了光,自己那輛破寶來陣亡之後,就從他那兒蹭了輛卡宴來開。
許蘇今天是特意打扮過的,一頭軟塌塌的天然黃毛特意定了型,穿得水綠山青,特別人五人六。他平日裏很少穿西裝,因為傅雲憲不喜歡,嫌他穿西裝太老成,抹殺了那點彌足珍貴的少年氣。
少年你麻痹。許蘇就煩外頭人老逮著他問是不是還在念書,好像別人都過得歲月倥傯幾度浮沉,隻有他一個不諳世事悲喜,靜若止水。
約見的地方是一家挺有情調的咖啡館,兩人到得比程嫣早,特意坐在了靠窗的吸煙區。
等人時候,傅雲憲點著了一根煙。許蘇也想點煙,但傅雲憲不準。在傅雲憲麵前,他得是一副三好生的樣子,乖巧妥帖,煙酒一概不準沾染,偶爾饞了,隻能從他嘴裏的煙上嘬一口。
這些年傅雲憲跟養寵物似的養著他,真真往死裏寵,但也僅僅隻是對貓對狗的感情,這點許蘇明白得很。
服務員端上了咖啡和果汁,許蘇煙癮上來,心被撓得很癢,隻能咬著果汁吸管伏在桌上,一頭柔軟偏黃的發映在仲春陽光下,還真像貓。
程嫣來了。有陣子沒見昔日校花,許蘇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殷勤地替人拉開椅子,招呼服務員點單。人比黃花瘦,但麵似桃花眉如柳,校花風采不減當年,甚至經過這般風雨摧折,更添一份楚楚可憐的病弱之態。愛花最是惜花人,許蘇自忖沒多少優點,就是特別樂意為漂亮姑娘付出。
傅雲憲看了落座於自己對麵的程嫣一眼,十分禮貌地撳滅了手中剛剛點燃的煙,問她:“幾個月?”
許蘇暗歎老狐狸眼力太好,一下就看出對方有孕在身。他記得自己隻粗粗提了提這個案子,根本沒跟傅雲憲提過程嫣懷孕的事情,而程嫣天生弱難經風,又以一身素色的寬大裙裝遮掩,哪裏瞧得出是懷孕之人。
程嫣以手輕撫腹部,微微一笑說:“四個月。”
傅雲憲辦案時喜歡單刀直入,尤其厭惡廢話連篇,許蘇生怕這種生硬的風格令程嫣不自在,趕忙補充:“她跟瞿淩是四個多月前結婚的,坐床喜。”
真見了傅大律師,程嫣不似電話裏那般崩潰,情緒控製得還可以,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言畢,許蘇便簡單歸納了程嫣的來意,鄒傑的妻子跌下樓梯死亡後,瞿淩沒跑沒溜,留在原地主動打了110報警。估計對於自己奪走一條無辜性命之事,這耿直呆瓜清醒之後是悔大發了,所以坦然接受一審的判決結果,一心求死。但身為妻子的程嫣不同意,認為鄒傑確實是人渣混蛋,而瞿淩上門隻為討個說法並無殺人之主觀故意,若非對方勢大向法院一再施壓,隻憑瞿淩的悔罪態度再怎麼也該留一條命。
其實這案子也不算輕罪重罰,法醫鑒定被害人頭部有被酒瓶打傷的4公分傷口,係輕微傷,還有兩個直接指認瞿淩殺人的目擊證人,一個是推著嬰兒車從電梯裏走出的年輕母親,一個是聽聞爭執聲從家裏跑來的七旬老太,她們都親眼目睹了瞿淩用酒瓶擊打被害人又推人下樓的行兇全過程。
程嫣說,瞿淩若死了,她便隻能隨他而去,但若活著,無論判多少年,她都願意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