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天霹靂。
方肅辰拔腳就往外走，連件隔風的大氅也沒穿。外麵的風還大，他走時掀起的帳簾到現在都還在被風牽絆著，遲遲不肯靜止。於是她看見那書生的背影，頂著風，腳步卻堅定。
不是沒有立場。不偏不倚執兩用中，中庸，本身就是一種立場。在戰與不戰的立場上，你們兩方才是盟友，揮師千萬，隻與我一人對抗。
方肅辰回來的時候眼睛裏就像是著了火，毫不掩飾他眼中噴薄的而出的怒氣，幾步上前便掀了她與他之間礙眼的桌子，幾案上有幾本公文迎空展開，雋秀規整的字跡便被一同掀翻的墨染了個透。隻看清那白紙上還留著“臣宋瞻謹”幾個字。
他見陸淺隻是淡淡的看著一地狼藉，連一個眼光都不肯與她。怒火更盛。一個箭步衝上去，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身子拉起，迫她一雙清華的眸子直視他的。
一雙無辜的眸子……卻暗噙著笑意！
滿腔怒火將五髒六腑燃了個盡，睚眥欲裂。她分明知道他這一腔怒火緣何而來，不問，就是默認了。一張俊顏上浮現出的是鮮少有的猙獰可怖，甚至帶了幾分殺意。手上的力道也掌握不好，隻恨不得將她腕骨捏個粉碎！
陸淺的臉色愈加蒼白，他握住的正是未愈合傷口的左腕。這一下，怕是又裂開了。抬眼見他一張狂怒的臉，暗忖著這個連自己一聲吐納都能火上澆油的時刻，再不好惹怒他了。索性死咬著牙，一個疼字都不喊，由著冷汗披披的往下冒。
沉眼看著她漸漸蹙起的秀眉，方肅辰壓著激怒的情緒切齒道：“陸淺，你好本事啊！”
“我——”
“你是要害死他嗎？！”音調陡然升高，陸淺一震。
他身上彌散開的寒氣讓陸淺心裏一陣陣的發顫，可偏就是他開口說的這樣暴怒的一句話讓她重新鎮靜下來。直視他的眸，用略帶喑啞的聲音回答道：“我怎麼會去害他！”
方肅辰眉梢一動，有什麼刺眼的色澤在視線裏擴散開來，一陣目眩。在看清了那是血色時，他怔了一怔，這才意識到他緊緊攥住的是她還未愈合的左腕。
怒氣漸斂，眸色漸趨清睿。
當初她呆在九安是為什麼跟自己來的這兒，又是為什麼割傷了自己的腕？她待方肅陽的心，自始至終自己分明是看在眼裏的，她怎麼會又怎麼可能去害他？
慢慢鬆開了緊握的手，那白色繃帶上已經滲出了殷殷血色，陸淺的臉色也是慘白的嚇人。
勃然大怒後又自行收起，好不尷尬。強斂下臉上愧色，心中一絲疑雲又浮起。歎然別開眼，方肅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啪——”地一聲扔在她跟前：“那這個你怎麼解釋。”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麼。昨晚在張太醫的帳中配好了藥，裝罐時難免留了些微在桌上，不是沒看見，是沒有必要再去假裝什麼，方肅辰那雙鷹的眼，怎麼瞞得過。
見她不言不語，方肅辰攏起眉，繼續說道：“這整個軍營中，除了你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陸淺唇角微微揚起，苦笑一聲：“我沒有不承認啊。”
“那你到底是為的什麼？！”他猛然轉身，緊瞪著她，目光灼灼中是掩飾不住疑惑與憤怒。
“王、王爺——”快步進帳，陳老將軍麵露喜色，“有消息了，有消息了？”老人家忽見這帳內狼藉遍地，還有她與他之間這幾近令人窒息的氛圍，心中暗驚腳步一頓。
“王爺，這是怎麼了？”目光定在陸淺身上，問的卻是他。她腕上的鮮血已經滲透過了幾重白紗，點綴如同梅花。
方肅辰深深吐出一口氣，凝眉閉目：“陳老將軍，什麼事？”他先下心情煩躁難安，方才那番溫和與敬重的態度也沒了。
“哦，”陳老將軍眨眨眼，目光收回：“你說奇不奇怪，剛剛前線快馬回報，說蒼昱那邊也、也中了蒙汗藥，雙方不得已又休戰了……皇上叫我們不要著急，盡快配些解藥送去。”
方肅辰眉心一動，頓覺不可思議，睜開雙眸，奇道：“蒼昱那邊也著了道？”鳳眸裏的精光慢悠悠的轉到陸淺身上。她扯下了身上的一段白紗，安靜的給自己上藥，仿佛不曾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疑雲重重。
“是呀，這原因是什麼現在都沒弄清楚。”
“既然隻是蒙汗藥，就著令張太醫速速配足了。宋瞻也快要到了，到時候也好和糧草一並送去。”方肅辰明顯鬆一口氣，複又說道：“陳老將軍，您先下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