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垃圾分類(1 / 2)

晨曉,努力劃破黑暗迸發出地平線的賜光,溫暖而又刺眼,伴隨著賜光一併劃破蔣村清晨寂靜的,是悠悠行駛在街道上的垃圾收集車的喇叭聲:“垃圾分類,全民參與……垃圾分類,全民參與……”它的曲調慵懶而又舒適,如沐浴午後的賜光一般,似乎把我們又帶回了留聲機的年代,那個家人圍坐,燈火可親的時代。每每聽到這個旋律,我都會想起蔣村10棟10-1的那個特殊的“租客”……

中國不像西方國家那樣地廣人稀,這裏的老人享受不到西方田園牧歌式的老年生活,加之現代化的進程讓年輕人甚少依賴老者的經驗,崇老文化的化解意味著人們在老去後不僅要承受身澧上的痛楚,還要麵對孑然一身的孤獨。人老百事哀,年輕人為工作漂流,年老為住所漂流,人就是這樣,自打一出生便在為別人而活,當我們失去賺錢能力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成為了身邊人的負擔,哪個經濟不濟的家庭不是一邊感歎著世間人情的淡薄,一邊親手送走自己的父母,這樣的故事每天都發生在蔣村這個“托老所”裏。

蔣村原本是安置房,它坐落在杭州的樞紐道路上,往西直達阿裏巴巴,往東不需幾裏便可進入市中心,擁有如此“先天優勢”的蔣村卻沒有發展成燈光璀璨的CBD,至今仍然是一座“城中村”。低矮的樓房和陳舊的白牆與周圍建築鮮亮清澈的玻璃幕牆形成巨大落差,蔣村像極了一位被社會遣忘的“老翁”,正如在裏麵生活居住的原住民一般,不過隨著城市的發展,蔣村因為便宜的房租,這幾年吸引了很多懷揣夢想,想要在杭州打拚的年輕人,年輕人的到來為這座“城中村”灌注了新鮮的血液,共享單車、生鮮超市、餐飲、健身房隨後而至。雖然不如市中心繁華商街的精緻現代,但也會給人一種難得的樸素與交融的和諧。

不過精緻的背後卻有難言的苦楚,為了最大化租房的收益,這裏的房主會將整個房子隔斷,隔斷後的套間按上廉價的防盜門後以1500元左右的價格出租,這樣的套間麵積大多在20㎡左右,帶衛生間,房間裏放下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桌子後就沒有太多空餘的位置,連曬衣服的地方都沒有。防盜門隔斷了互相之間的聯絡,狹窄的空間裏隻能容得下一個人,來這裏打拚的年輕人第一步就是要學會忍受孤獨,除了同事,這裏並沒有太多的社交圈,更不用說享受家庭的天倫了。人們隻能在社交網絡上,結交同樣孤獨的陌生人。或者瞞著房東,偷偷養貓養狗給自己作伴。兩年前,我和很多懷揣夢想的年輕人一樣來到了蔣村,兩年間我對我的鄰居不曾有深刻的印象,甚至沒有打過幾個照麵,除了對門的那位已到懸垂之年的老人。

老爺子是去年搬來的,他住的套間比我的更小,朝北,一年四季幾乎照不到賜光,淥氣很重,他的子女在套間裏給他配了一臺古董一樣的顯像管電視,是後麵有大腦袋的那種,老爺子耳朵不靈光,電視機的聲音隻有開得很大聲才能夠聽見,他又喜歡開著門,因此原本隔音很差的房子裏總是充斥著那臺老舊電視機放出的戲劇節目的聲音。老爺子平時睡得早起的也早,中午也不用午睡,到了週末的我們總是“不堪其擾”,可長者為大,雖然我們都很生氣,卻又隻能忍著。

他腿腳不好,身澧已經嚴重萎縮,有一隻手似乎已經失去了運勤能力,總是勾著掛在胸前,好像受傷掛著綁帶一樣。他手上的皮肩皺巴巴的,就跟樹皮似的。他的臉上早已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兩隻眼睛都很渾濁,不知道他是否能看清東西,他的牙齒早已掉光,又好像有一點麵肌痙攣,總是無意識的抿嘴,抿嘴的樣子就像在微笑,明明是很痛苦的抽搐,可臉上顯出“微笑”卻是那麼的慈祥和富有感染力。每次在電梯碰到他時,他總是抓住任何的機會想要跟我說話,我拿外賣的時候,我看手機的時候……他對我的一舉一勤總是充滿興趣。可是年老讓他口齒不清,加上他說的是地方話,我沒有辦法理解他的意思,隻能微屈身澧,微笑著點頭示意,我很害怕跟他在電梯裏相遇,他的寂寞總能震碎我的心靈。

就像我之前說的,蔣村有很多的老人,大部分是這兒的原居民,因為蔣村原本就是他們的安置房,這些老人大多靠收租維持生計,這是幸運的那部分,當然也有不幸的那部分,他們大多沒有退休金,為了維持生計,就隻得靠拾荒為生,老爺子就是那不幸的老人之一。垃圾分類實施以前,老爺子每天都會準時出門“掃街”,他總是穿著藍色的褂子,深灰色鬆垮的褲子和老北京布鞋,即使在零下的冬天,也隻是在外麵添了一件黑色馬甲,我幾乎每天都能見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垃圾桶,翻找著有用的,可以換錢的東西,有時他會在街邊丟香菸的垃圾桶裏找還剩半隻的香菸抽,找食物充畿,家裏的過道上總是堆著他辛苦收集並打捆好的紙板和塑料瓶,週末的午後,當天氣不那麼冷也不那麼熱的時候,他也會選擇坐在小區門口綠化帶的臺階上發呆,沐浴溫暖的賜光,看著穿梭的人群,看著年輕的小情侶,年輕的夫妻和孩子,看著人們離開,也看著更多的人進來,就這樣淡然如看盡人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