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和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談攏,老爺子披上外套準備離開,臨走前一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這次又敗興而歸了,你媽下的指標一個也沒完成。」說著指了指顧淮寧,「你小子也是護犢的厲害。」
某人笑得混不在意,梁和卻低下了腦袋,有些茫茫然的,站在玄關許久,直到手裏被塞進一個毛絨絨的圍巾,才醒過神來。
「怎麼?」
顧淮寧刮刮她的鼻子,「趁今天還有空,帶你去一個地方。」
她握緊手中的圍巾,「幹什麼去?」
「揭秘。」
一路上天氣不錯,昨天下的那點兒雪早就化了。梁和坐在副駕上,透過後視鏡看見某人的微微上揚的嘴角,看似表情不錯。是事情都解決了麼?她側過身,讓自己努力不去想。
聽某人的語氣,她以為他要帶自己去的地方有多神秘,可是眼前一派熟悉的京山景色讓她有些哭笑不得,鬱悶了半天,回頭瞪了某人一眼。而顧淮寧卻隻是眉眼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帶我來這種地方揭秘啊?」
「京山很大的,你隻去過葉宅和部隊,還有很多地方沒到過。」
她聽他這麼一說,便放棄抱怨跟著他一起向裏走。
京山一帶因為有部隊駐守,所以不能隨意開發成旅遊區,很多地方都保留著原有的樣貌,與其他山相比,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山路暢通好走,既然下了雪也不覺得泥濘,走在其中嗅著清新的味道,梁和的心情稍稍有些放鬆。
他握著她的手一直沒鬆開,「我高三那年第一次來京山,那時候這一帶還沒修的這麼好,我差點兒迷了路。」
「為什麼要當兵?」
她輕問出口,良久才聽到他的回答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林珂?」
梁和默然,不僅記得,還印象深刻。那麼一出烏龍,怎麼可能輕易忘記。某人也是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繼續說道,「我高三的時候跟林珂,幹和一個班。那時候我們幾個關係不錯,上學放學總是一起。」
「那時候二哥剛當兵,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來,總是要帶許多東西送給媽還有林珂,其實那時候我就知道二哥喜歡林珂。」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梁和能夠感覺到他握住她的手收緊,心不由得一提,直到他再度開口時,才又鬆了幾分,「不過,我也知道,林珂喜歡我,這件事情其實我一直都清楚,不過從來沒有點破而已。」
她撅撅嘴,「你就擅長這個。」
話中指責之意非常明顯,顧淮寧思忖片刻,繼續說道,「其實我很不擅長處理別人對我的喜歡,尤其是還涉及到三個人。」不論是誰先抽離而出,都是一番難以避免的掙紮。
「所以你就逃去當兵了?」某姑娘咋舌,覺得不可置信。
某人瞥她一眼,「你可以不用逃這個字。」
好吧,就算某人當年當了逃兵,卻依然氣場強大。梁和縮縮脖子,認真聽他說。
「當時是陸時雨陪我一起去的,她老家在瀋陽,可是一直在C市上的學,跟我同班。我當時走的很匆忙,在機場的時候看見她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可是你知道麼,那時候我拒絕不了,因為當時我總覺得,有一個人能夠陪我一起去做這件事,就能證明這件事是正確的。」笑了笑,他又說,「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時雨她總是覺得,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是喜歡過她的。」
他當時的心情梁和隱隱約約懂得,兩個人結伴而行,總好過一個人踽踽獨行。就好像一開始要結婚的他們,領完結婚證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還好自己不是一個人了。那種感覺對於她來說,可怕的不願意再去回想半分。
「後來二哥結婚,我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直到林珂懷孕,住進醫院待產的時候我才去看她,再後來,她就難產去世了。」
顧淮寧語罷,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梁和握了握他的手,似是要將他從過去的記憶裏喚回,某人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林珂剛去世那段時間二哥幾乎不跟我說話,後來才終於告訴我,在我之前時雨來看望過林珂,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自她走後林珂就再也沒好過。她一直有產前抑鬱症,一度威脅胎兒的生命,那時候二哥已經不抱希望,沒成想,到後來,留下的是孩子,走的是大人。」
梁和緘默,她可以想像兩個同樣深愛著這個男人的女人麵對麵時的場景,她們曾經是同班同學,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紀暗戀上一個同樣優秀的男人,或許曾經暗暗較勁,隻為多得他一個注視而興奮不已。終於有一天林珂不再等他而他嫁了,而陸時雨卻一直陪在了他的身邊,哪怕依舊得不到他的感情,卻可以輕易將對方擊敗。隻因,她站在了他的身邊。這種失敗,恐怕是林珂永遠無法承受的吧。
現在呢?現在站在這個男人身邊的是她,這個位置是他親自給予的,他親自為她戴上了戒指,他拿走了許多屬於她的第一次,並又讓她擁有許多生命中的第一次,比如愛情,比如婚姻。她小心翼翼,步履維艱,卻始終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她除了愛,什麼都給不了他,而他呢?至今為止,她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聽他說過。
算起來,唯一的一句表白也隻是一句「好巧。」
好巧。她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裏驀地泛起一絲絲苦澀,待得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她驟然回過神來,「那後來你又逃到了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