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逃字讓首長的眉頭皺了一皺,拉著她向前走去,撥開一叢叢的枯木,一截墓碑露了出來,梁和忍不住想要踏過去,卻忽然被他拉住了手。她停住了步子,安靜地在他身邊站好。這裏空了一大片地方,卻並不顯得荒蕪,看樣子是經常有人打掃,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她仔細回憶,卻仍舊想不出來,好在某人此時開口了。
「這是林珂的墓。」
她止不住的驚訝,一側頭,卻看見他鬆開她的手,緩緩地向前麵走去。因為下雪所以墓碑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尚未來得及消透,摸上去冰涼冰涼的。
「她是在B市去世的,就葬在了這裏。」
她緩步走過去,靜靜凝視照片上的人。難怪她隻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她隻曾見過林珂十七歲時的照片,那時的她青春洋溢,嘴角都彎著幸福的笑,可是現在這個照片上的女人是怎樣?莊重的黑白照片,沉靜如水的容顏透著淡淡的哀愁,從前的快樂不復再見。
「有時候我很佩服二哥,林珂分娩前他剛剛參加完一次軍事演習,演習很成功,還沒來得及給家裏報喜,就接到林珂難產去世的消息。」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梁和想扭過頭去看,卻被他緊握住雙手,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已恢復如初,「葬禮是二哥操辦的,動作利索地讓人看不出端倪,其實我知道,他心裏是難過的,不然也不會自動調到這裏,陪她那麼久。就好像邁入了囚徒困境,其他的人都解脫了,刑滿釋放了,唯獨他,要麵臨更長時間的心裏囚禁。我一直希望,那不會是一輩子。」
梁和是有些錯愕的,她想像不到,有著那樣溫和笑容的男人,會畫地為牢囚禁自己那麼久,要說他要有什麼錯,就隻能錯在他太愛林珂了,連她的不愛也可以包容,許她婚姻,許她孩子,許她寵溺,現在的她也隻能希望,這樣的自我折磨不會是一輩子,因為他有太多的理由得到幸福了。
而身邊這個男人呢,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緩緩地問:「所以,你也留在這裏?」
隻見他輕輕一笑,笑容中的苦澀顯而易見,「我沒二哥那麼偉大,不過卻隻有這樣,才能稍稍平衡心中的負罪感。」
梁和聽了隻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忽然疼了一下,這樣一個女人啊,讓兩個男人同時背負了罪惡感。這樣執迷不悔的愛情,值得麼?她動了動嘴唇,卻終覺隻輕聲問出了一句話,「現在,好些了麼?」
話音剛落,她見他微側過頭來,幽深的雙眸斜望過來,她一抬頭,就可以四目相對。那雙眸子裏的靜謐讓她安心,隻感覺腰間一緊,他低沉的聲音便在頭頂響起,「好多了。」須臾,又問,「很可能是我沒用,需要這麼長時間。」自嘲之意很明顯。
沒用麼?
這是一個逃去當兵逃到英國軍校最後拿到女王獎章的人會說的話麼?有的時候她就想,如果他與她的距離,再稍微近那麼一點就好了,不用她去猜,去問,他也不會再把她當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或許這樣,就會更好了隔天顧淮寧就明顯的忙了起來,早晨五點半就起床整理內務出門,臨走之前還不忘替她蓋好被子,囑咐她再休息一會兒。可是,怎麼睡得著?
梁和沮喪地撐著下巴,望向玄關處,又沮喪地瞥過頭來,對上張欣小姑娘一雙好奇的大眼睛。這位大人頓時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豎起眉頭,「趕緊寫作業。」
不過這一聲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小姑娘不禁不害怕,還興致勃勃地湊近她,「梁阿姨,我能叫你姐姐麼?你看起來比偶像劇裏的女主角沒大多少麼。」
梁和囧,還沒想好說什麼,坐在一旁的林然喝了張欣一聲,小姑娘不怕她這個「姐姐」,但是懼怕林然這個母親,撅了撅嘴巴,端端正正地坐回椅子上,開始寫作業。
林然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孩子這幾天看電視看多了,說話都不著調了。」
梁和笑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梁和慌忙接起,電話那頭是顧老爺子。她恭敬地喊了一聲爸,老爺子在那頭滿意地應了一聲。
接起電話梁和才想起來老爺子明天要走,忙亂之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老爺子開口解了她的圍,「明天下午我直接從機場走,淮寧工作忙,沒時間,你也不要來送了。」
她一陣默然,過了一會兒才低低應道,「要送的。」
老爺子歎一口氣,掛了電話。
總覺得這一口氣,像是歎進了自己的心,悶悶的堵得慌。聽老爺子昨天的口氣,他這一趟,除了看望葉老之外,就是來看他們了,結果他們卻讓老爺子失望而歸,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免有點兒內疚,倒是林然,望著她嘻嘻笑。
「之前沒見過顧老爺子幾麵,總以為是個德高望重不愛笑的鐵血硬漢,沒想到,對著自己的兒子還有兒媳婦倒是關照得緊。」看她依舊苦著臉,林然安慰道,「你才來部隊沒多久,顧團不告訴你,就是怕你不清楚,瞎操心。」頓了頓,又笑著說道,「不過,對男人也不能總是百依百順,關鍵時刻啊,還得吊吊他的心。」
偶爾折騰一下無妨,這是林然跟著張欣看泡沫劇的心得。
梁和笑笑,表情卻若有所思。折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