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此事,嚴刹的心情都會大好。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神武的一件事。如果不是月瓊覺得丟人,他一定會讓史官把這件事寫在史冊中,讓後世子孫都知道他和月瓊是如何相遇的。放下筆,嚴刹拿過茶碗大口喝下茶。他是粗人,有些習慣是改不過來了。例如大口喝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吃掉那人剩下的飯菜,還有在每次歡愉之後給那人清洗、換上幹淨的羊腸。

嚴墨這時候走了進來。嚴刹雖然是皇上了,但他還是讓三嚴在他身邊服侍,習慣了。所以負責皇宮大內侍衛的三嚴還身兼著皇上的貼身侍從。

嚴墨有些慌張地說:「皇上,洪喜剛才派人過來說,君侯不舒服,吐了。」

吐了?嚴刹立刻放下茶碗起身就走:「開遠過去了沒有?」

「洪喜派人去叫了。君侯現在『林軒』。」

某位公子也有些習慣改不過來了,把宮裏的一些亭臺樓閣換了個名,身邊服侍的人也仍是洪喜洪泰。葉良被楊思凱搶走了(其實是被嚴刹下了藥直接塞進了楊思凱的馬車),汀洲因為娘有孕被他派去霧島照顧,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之後他也沒有再添其他人。因為兩位主子的習慣,宮裏的宮奴們怕是歷朝歷代中人數最少的了。行公公和魏公公常常閑得無事在禦花園裏兼著種種花草、種種菜。

嚴刹眉頭緊擰,這年節剛過沒多久,那人是不是吃著了。

很快就來到了「林軒」,小山一般壯的人幾步進了屋來到窩在長椅上的人身邊。見他的臉色蒼白,眉宇間透著疲憊,他的眉更擰了。

「開遠呢!」把人抱到身上,嚴刹坐下,摸摸他的額,「哪裏不舒服?」

月瓊懶懶地靠在嚴刹懷裏,半眯著眼說:「哪裏都不舒服。頭暈、噁心、想吐、想吃酸的。洪泰,給我拿點酸蘿蔔幹。」

洪泰馬上跑了,嚴刹吼道:「去看看開遠怎麼還沒來!」嚴墨馬上跑了。

這時候,月瓊幹嘔了幾下,嚴刹抱緊他,大掌揉按他的胃:「你今天有沒有吃辣鴨頭?」

「沒有。」

「火鍋?」

「沒吃。」

「喝酒了?」

「我這兒的桂花釀都被偷了。」

「何時開始難受的?」

「今早。」

「那你怎麼不說!」

「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某人對嚴刹的怒氣早已麻木。

綠眸幽暗,想到這人病了嚴刹心裏就無比的焦躁,開遠做什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到!就在嚴刹忍不住要親自去抓人時,徐開遠提著藥箱終於出現了。一看皇上的臉色,他禮也顧不上行,沖到月瓊身邊就抓起他的胳膊。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邊嚴刹已經等不下去了。

徐開遠先是一愣,然後驚愕地看向皇上。見他這樣,嚴刹的大掌猛地一顫:「怎麼回事!」

徐開遠呆呆地說:「皇上,君侯……有身孕了……」

嚴刹的怒火瞬間消散,眉心擰在了一起。「月瓊有身孕了?」不可能!不是說一顆「鳳丹」隻能孕育一次嗎?而且都過了六年多了,怎麼可能再次有孕!

徐開遠也不相信,又抓過月瓊的另一隻手摸上他的脈,這次嚴刹沒有打擾他。過了很久,徐開遠放開手,臉上是不敢相信,是懷疑,是忐忑。「皇上……君侯……確實有孕了,一個多月了。」綠眸暗沉,嚴刹緊摟著月瓊不說話,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喜悅,但也不像震怒,倒像是有點驚呆。

月瓊大眼裏閃過喜悅,他摸上自己的肚子笑吟吟地說:「怪不得這麼難受,原來又有一隻迷糊的小妖怪跑到我肚子裏來了。」

驚醒的嚴刹低頭去看懷裏的人,抬了下手。徐開遠和嚴墨立刻退了下去。驚聞公子又有了身孕的洪喜洪泰難掩喜悅地也退了下去。

月瓊抬手摸上那個似乎還沒有回過神的人,笑吟吟地說:「啊,小妖要有弟弟或妹妹了,不知道他會不會高興。」

嚴刹的綠眸瞬間暗沉,握住月瓊的手粗聲問:「孩子哪來的?!」哪有什麼迷糊的小妖怪!

月瓊不高興了:「什麼叫孩子哪來的。當然是天下掉下來的。」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小妖是怎麼來的!」在他們的兒子已經六歲時,嚴刹終於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哦……」月瓊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我還當你永遠都不說咧。」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不然怎會說出「小妖也是你兒子」的話。

月瓊的大眼裏是控訴:「那時候為何要騙我是我的脾胃受損?」除了扣他月銀之外,這件事也讓他耿耿於懷。若知道小妖是他們兩人的骨肉,他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人要脅。

「你是要來和我算帳?」在月瓊的麵前嚴刹從不說朕。

「若洪喜洪泰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說?」他就是要算帳,怎樣!

綠眸微眯,嚴刹低頭拿鬍子紮月瓊的嘴。膽子包天包地的公子現在也不能用做到滿意的法子來威脅了。直到對方氣喘籲籲,連帶著臉色都紅潤了一些,嚴刹這才退開粗嘎道:「一開始就告訴你有孕了,你會如何?」

會如何?月瓊還真沒有想過。那個時候他是府裏不得寵的公子,雖然和嚴刹之間有些許變化,可他仍是不安的。在那樣的地方有了身孕,且不說他能不能接受,就是想到萬一被人發現他都會慌個半死吧。

「除了你,沒有人能為我生下子嗣。」嚴刹摸上月瓊的肚子,第一次跟這人說出他當年所想。「頭四個月最危險,若我一開始就告訴你有孕了,孩子很可能保不住。『鳳丹』隻找到了那一顆,我隻有那一次機會。月瓊,你認定了隻是我的公子,認定男子不能喜歡上男子。你心心念念想離開王府離開我。那個孩子是我唯一能牽製住你的法子。」

月瓊撇撇嘴角:「那後來小妖出世後你也應該告訴我啊。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始終認為小妖是投錯胎的小妖怪,太丟臉了。」

「不拿小妖威脅你,你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跟葉良或徐離驍騫跑了。我不是楊思凱,隻會用情愛去綁人,要綁我就要拿出最有用的東西來綁。」

「小妖是你兒子!」怎麼可以利用自己的兒子!

「你若不天天想著離開離開,我也不會利用小妖!」一提起舊事,嚴刹也有耿耿於懷的地方。「給你拿的補品你全部去當了銀子,屋裏的擺設你能賣的都賣了,如果不是這支耳飾不值錢,鐲子取不出下來,你是不是也要賣了!」

月瓊強辯道:「那是因為你克扣了我的月銀!」

「你若不想著攢夠了銀子就走,我也不會克扣你的月銀!」一想到月瓊出府那天那麼高興還跟嚴萍要銀子,又把耳飾還給他,嚴刹就忍不住紮上對方的嘴,氣死他了!

放在月瓊肚子上的手提醒他不能再繼續下去,嚴刹這才放開他,粗聲質問:「先給我說清楚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你先告訴我給我施針那回是不是也是騙我的,根本就不是給我調理身子?」有孩子在肚,月瓊手上握著絕對的主動權。很多事他都沒有再去問洪喜洪泰,他不想他們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