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刹篇

第三章

「唔……」睡得原本就不安穩的月瓊被揉在他胃上越來越用力的那隻大手弄醒了。按住那隻手,他出聲:「怎麼了?」仍在迷糊中的直覺告訴他這人在生氣。緊接著,他的嘴就被紮了,啟唇讓對方帶著怒氣的舌進入,他抬手環住對方的脖子,拇指在他的耳根處輕揉,不一會被啃咬的嘴就不疼了。當了這人兩年的寵君、七年的公子、六年的妻可不是白當的。

「明知耳飾意味著什麼,出府的時候為何還敢還給我?」耿耿於懷的人又開始翻舊帳。

啊?月瓊想了半天,依稀想起來了,帶著剛睡醒的低啞聲音說:「你打定了主意是要反,可我得趕緊回京找我娘,我終是要走的,自然得還給你。男子怎能做男子的妻?」

明知這些話會讓嚴刹生氣,月瓊還是繼續說:「洪喜洪泰、樺灼安寶在我身邊,我不便進京找我娘,我的身份我是打算一直瞞下去的。那時候我想到離海近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徐叔叔的人,沒想到卻被人當成女扮男裝的閨女拉去看大夫,還被告知有孕了。肚子裏有了小妖怪,我也隻能把找徐叔叔的事放下,再後來你就來了,我便沒機會了。」

這話為何怎麼聽怎麼透著骨子遺憾?嚴刹點上油燈,這人的膽子再不壓壓總有一天會給他惹出亂子!艙內突然亮了,月瓊眯起眼睛,有黑影罩住了他。他拉過對方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胃上,大掌立刻輕輕揉了起來,而大掌的主人則繼續開始翻舊帳以便確立自己在這個「家」的家長地位。「如我沒有看到你的畫像,沒有認出是你,沒有看你的盒子,你是真打算瞞我一輩子了?!」

月瓊沉默了一會,道:「除了原本就知道的人外,我是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洪喜洪泰、樺灼安寶我也要瞞著的。」揉在他胃上的手一緊,他按上那隻手,摸他指尖粗粗的繭子。「那個時候我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反了,我得想法子幫你。你是小妖的父王,我不能讓小妖失去父王。但告訴你我就是古幽我卻沒想過。嚴刹,我不喜歡自己原來的那張臉,我喜歡做月瓊。而且你說我怎麼告訴你?突然跟你說『嚴刹,我是古幽,我沒死』,想著就覺得好笑。」他也笑了。

「嚴刹,我不是擔心你知道了我是誰之後利用我做什麼,或者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麼,我清楚你不會這麼對我。我僅僅是不想告訴別人。古幽已經『死』了,我是月瓊。為了擺脫『古幽』的身分,很多本不該死的人死了。」

「出宮之前我給娘和木叔留下了很多信,『他』要得到我肯定會反,會把我逼下皇位。我不知道朝中有誰是『他』的人,但有些人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讓『他』反,會跟『他』拚命。我留的信就是怕他們去跟『他』拚,要好好活著才行。可即便我已經事先安排好了,還是有許多兵士為了我而死,我愧對他們。」

「所以古幽不能活著,他活著那些被『他』殺死的人就白白死了。我寧願自己從來都不是古幽,隻是月瓊。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會讓他們為了我去和『他』拚命。我給他們的信上讓他們效忠『他』,是我甘願把皇位讓給『他』,可還是有人寧願死也不願效忠『他』。嚴刹,我不敢想,每次想起來我都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

「回京之後我會下旨修建『英烈祠』,把那些被古年殺死的將士們供奉在裏麵。」本來打算樹立大家長地位的嚴刹已經把這個念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拿鬍子輕紮了下對方難過的眼睛,他粗聲道:「別忘了你肚子裏的肉!」

月瓊皺皺眉:「什麼叫我肚子裏的肉,是小怪!」接著他又不確定的問:「萬一是個閨女可不能叫小怪了。」

「是兒子。」嚴刹非常肯定地說,「我要兒子。」

「我喜歡閨女。」月瓊摸摸肚子,「若是個閨女就好了。」

「我喜歡兒子!」嚴刹也摸摸月瓊的肚子,「一定是兒子。」

不欲就這個無聊的事情爭執,月瓊深深吸了幾口氣,為了平復心口的窒悶他換了個話題:「懷小妖那會我的右手還不靈便,他的老虎帽子都是安寶做的。現在我的右手有些力氣了,我要多給小怪縫幾頂帽子,還有小襖。小怪屬雞,給他縫幾頂雞頭帽子。」

嚴刹皺眉:「讓安寶或旁人去做,你給我專心養妖怪。生小妖的時候你還不到二十六,現在你已經三十有二,雖然再過幾個月才滿三十二,但絕不能大意。」

想想也對,月瓊說:「好吧,那我就專心養妖怪。」

摸著他已經凸出的肚子,嚴刹的眉又擰了起來。那個時候月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是一天比一天緊張,但好在最後平平安安生出來了,可現在……

拇指按上嚴刹的眉心,月瓊笑咪眯地說:「不會有事的。一回生二回熟,生小妖的時候都不用劃開肚子,生小怪就更不用了。」

嚴刹拉下月瓊的手握住:「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和小怪若隻能保一人,我……」下麵的話被一人的手捂住了。

月瓊仍是笑咪咪的:「不會有事的。不管是我還是小怪都會平平安安的。」他知道嚴刹會選誰,但不會有事的。

解開月瓊的衣裳,直接摸上他的肚皮,嚴刹的綠眸幽幽。一雙極為美麗的大眼含笑地看著他,眼裏是絕不會猜錯的喜歡,或者說是愛。這麼多年過去,除了那次嚴刹去霧島接他時,月瓊語意不明地說了次「喜歡」後,他再也沒有對嚴刹說過「喜歡」,更沒有說過「愛」。而口口聲聲隻要他做「妻」,隻要他生兒子的嚴刹更是一次「喜歡」都沒說過,更別說「愛」了。

說不出口,就是對著女子,月瓊也很難說出「喜歡」或「愛」,何況是對著男子。但內心深處他很明白,他喜歡上了嚴刹,也愛上了嚴刹。那種「怦怦怦」跳得他慌張的心跳其實早就在提醒他,他喜歡上了嚴刹。隻是那個時候他死活不願承認男子也會喜歡上男子。

摸著肚子的手感覺突然變了味,粗糙的大掌緩慢地上移,隨著他的動作,半開的衣衫滑到了兩邊,露出月瓊如羊脂玉般美麗的上身。指腹來到胸前的一抹紅蕊上,隻是輕輕擦過,月瓊就情動了。紮人的鬍子貼在了月瓊的胸口上,舌尖代替指尖略顯粗暴地在上麵舔吻打圈。不再認為這是淩虐的月瓊低低地呻吟出聲,現在他完全不必擔心這人會傷了他肚子裏的小怪,嚴刹會很小心的。

褻褲被抽掉了,月瓊紅著臉打開雙腿,嚴刹很熟練地趁勢跪在了他的腿間,紮人的鬍子來到了那已然挺翹的地方,他張口含下,在他與月瓊的兒子都有狗高的時候,這樣的情事早已不會在兩人之間引來隔閡,月瓊已經習慣了嚴刹這樣對待他,不會再因為想起某些不好的事而作嘔。

嚴刹不是「他」,雖然他的鬍子會紮得他有點痛,但嚴刹不會像「他」那樣拿繩子纏住他的小球想把他廢掉;也不會像「他」那樣恨不得把他的男根咬斷;更不會像「他」那樣讓他嚐「他」噴在他身上的男精。

「唔……嚴刹……」進來吧。後麵這三個字打死月瓊他也絕對說不出口的。不過不必他說,嚴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為了月瓊的身子著想,還是少瀉幾次比較好。因為懷孕而不能再用羊腸的內穴已經習慣了粗糙的手指和天賦的異稟。

手指緩緩進入濕潤的地方,嚴刹克製著自己的欲望。直到對方可以承受住了,他才抽出指頭扶著自己的昂揚慢慢進入。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一碰上這人就完全無法控製的野蠻男人,在他和月瓊的性事絕對完美的今天,不需要再克製的他反而更容易克製自己了。

很慢很慢地進出,不是單方麵地服侍月瓊,即便是在這樣格外緩慢的律動中,嚴刹也能得到無與倫比的快樂。他從不說喜歡,更不會說愛。他不是楊思凱之流喜歡把情愛掛在嘴上,月瓊是他認定的「妻」,而且從未變過,這就夠了。

他和月瓊之間不需要再用「喜歡」和「愛」這幾個字去證明什麼。月瓊肯幫他奪取天下;肯丟著臉跟他舉行君侯冊封大典;肯為他懷上小怪……種種的一切也足以證明月瓊對他的喜歡,對他的愛,何必一定要說出來。所以他從來不會因為月瓊沒有說過這幾個字而惱怒。

被這樣溫柔地對待著,月瓊的雙手插進嚴刹剛硬的頭髮裏。現在的他可以用雙手抱這人了,雖然右手仍不能拿重量超過三本書的東西,但他可以抬、可以舉了。唇密密實實地貼在一起,舌尖在彼此的口中探尋,月瓊在嚴刹難得一回的溫柔中很快達到了頂點。而一如以往的,嚴刹也緊隨其後,他總是很快就能在月瓊的體內泄了。

結束後,嚴刹如常地給月瓊清洗。浴桶內熱氣蒸騰,嚴刹懷裏的人已經昏昏欲睡了,反正接下來也沒他什麼事。太悶的地方會讓月瓊不舒服,嚴刹很快給他清理幹淨把他抱了回去。月瓊已經睡著了,做了一次似乎胃也沒那麼難受了,睡著的他嘴角帶著笑。

天已經黑了,算算日子,霧島派來接他們的船也應該差不多快遇上了。月瓊懷孕後嚴刹馬上給霧島去了封信,半個月後他就開始陸續收到催他們趕緊過去的信。沒有親歷小妖出生的幾人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遺憾補上。所以在過了最危險的頭三個月後,嚴刹就帶著月瓊上路了。隻是這路上太折騰,這讓他始料未及。

還是沒有睡意,嚴刹索性坐在月瓊身邊看他睡。登基的第一年,他常常忙得沒時間睡覺。要把古年留下的爛攤子收拾了;要改革弊政;要召見各地的官員;要學習怎樣做一個君王。在他登基後月瓊除了練練基本功外,沒有編一曲舞,專心輔佐他。

若月瓊的心在朝堂,古年算什麼,嚴刹又算什麼。可月瓊的心不在朝堂,他隻喜歡跳舞。一直到第三年春,他已經坐穩那個位置後,月瓊就不再關心朝政,專心跳他的舞、編他的舞、教從島上遷回中原的娃娃們跳舞。那條隻許在他麵前跳舞的家規也成了一句空話,膽子已經包天包地的月瓊根本不怕那紙契約了。

厲威帝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在他的皇位坐得越來越穩當之後,原本就是個霸氣之人的他脾氣更是漸長。所有人在明白他們的皇上是位明君的同時也十分清楚:這位「家奴」出身,沒上過私塾的野蠻皇上是一個沒有耐心、脾氣暴躁的人。在嚴刹把幾位做事慢吞吞的官員直接丟出朝堂下旨永不錄用後,他們更明白了這一點。

可跟著厲威帝一路走來的他的那些親隨們卻時常感慨:他們的皇上不是沒有耐心,而是他把耐心都給了一個人,自然對其他事就沒耐心了。他們說得很對,嚴刹把自己全部的耐心都放在了月瓊的身上,哪裏還有耐心看那些官員們拖拖拉拉地浪費他的時間。有那功夫他還可以和月瓊多溫存一會呢。嚴刹是粗人,不在乎別人會因此而鄙夷他,他的江山就是為月瓊而打下的,不和月瓊溫存和誰溫存!

這也是為什麼嚴刹聽不得有人說他不配月瓊雲雲;月瓊該找個更好的雲雲;月瓊是誰的未婚妻雲雲。如果徐離驍騫不是月瓊的兄長,就憑他天天嚷著「瓊瓊以前是我的未婚妻」「瓊瓊怎樣怎樣」,他早一錘子砸死了他。不過徐離驍騫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被人收了,也算逃過一死。

他永遠忘不了月瓊生產的那天。他沒想到月瓊八個月就要生了,不然那晚他絕對不會跑去聽一個女人尖叫。聽著古飛燕在屋裏慘叫不停,他就愈發後悔讓月瓊懷了孩子。他想要月瓊為他生下的兒子,但若會要了月瓊的命,他寧願給月瓊墮胎也不讓他生。

嚴墨倉皇地跑來告訴他月瓊要生了,那一瞬間他隻覺頭皮發麻,呼吸不順。想到了屋裏那個半天都沒生出來的女人,他受不了讓月瓊也遭這份罪。自從跟了他之後,他似乎總是讓月瓊遭罪。若非開遠懂醫術,他不會讓任何人看月瓊羊脂玉的身子。他知道月瓊是不願的,不願在人前裸露,哪怕對方是男子。

沖進屋,他看到了月瓊眼裏一閃而逝的心安,可他卻更加不安了。如果月瓊肚子裏的小妖怪敢跟公主肚子裏的那個一樣折騰月瓊,不管那是不是他的種,等他出來後他都會在他屁股上狠狠抽幾巴掌。他老子都捨不得讓月瓊疼,他這個小兔崽子居然敢!

事先他已經接受了開遠會給月瓊剖腹取子,可當他看到開遠手上的刀時他後悔了。不行!絕對不能給月瓊剖腹,那會疼死他的!月瓊很害怕,他使勁搖頭不讓開遠給他動刀。把月瓊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裏,不讓他看床上的血腥。他不會再讓他經歷那種皮肉裂開的痛,明知這樣會讓開遠為難,但他仍是下了死令──不許動刀!

也許是他的威脅起了作用,小妖順順當當地從月瓊的肚子裏出來了。而施針過後在男子體內生出的胎腔也隨著小妖的出生而脫落,這也意味著月瓊不可能再有他的孩子了。不過夠了,一個兒子就夠了。這種會讓他恐懼到手腳冰涼的感覺一次就夠了。

開遠讓他抱抱孩子,他沒有伸手。不是不喜歡小妖,粗手粗腳的他會弄傷小妖。小妖的皮看起來比月瓊身上的還要薄,等他大一點沒有那麼脆弱了他會抱。這是他和月瓊的兒子,就是騎在他頭上撒尿都行。但那晚過後,即便有人給他送「鳳丹」,他也絕對不會再給月瓊吃了,可誰知!

嚴刹越來越覺得讓小妖和國師那老不死的還有徐離驍騫那廝混在一起是個錯誤。如果好好地給他請個儒生做太師,小妖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居然敢瞞著他給他爹吃「鳳丹」!嚴刹又陷入了「月瓊難受」和「貴子降生」的矛盾中。

「皇上,霧島的船到了。」嚴墨在外小聲說,打斷了嚴刹的思緒。

「來了幾條船?」

「五條。」

「讓他們速速帶路,快點抵達霧島,君侯暈船。」

「是。」

夜晚的海上很不平靜,睡夢中的人似乎忍受不住船晃來晃去帶來的眩暈有轉醒的跡象。不一會,嚴墨帶來了對方的口信:馬上前往霧島,爭取三日後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