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風道:「這次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要暗殺一個手握重兵的首腦,其實無異於找死,也無異於惹禍上身,也許哪天不注意,就被大兵們手中的機關槍打得跟篩糠子形似。
她道:「一次不成功,後患無窮。」
顧城點頭:「一個月前他剛來這裏,還不熟悉狀況,警惕性也沒那麽強。所以第一次機會平白被你浪費掉,這一次就算你死了,那也是活該。」
第二天眠風起的很早,任務當然是要做的。她是直接受顧城領導,但不代表她是單槍匹馬。單槍匹馬怎麽可能一直盯梢季仕康,這些基本的事物由她手下幾個隱秘的聯絡人來完成。而這些聯絡人可能連她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眠風把任務用特殊的藥水寫成信件,然後投到大馬路的某隻特定的郵箱,每天早上七點半,會有人自己去取信。弄完這些還很早,街上到處都是人,出門買菜的婦女,匆匆趕去上班的人群,彙聚成滔滔不絕的人流。
一連幾天過去,眠風沒有得到特別有用的信息,這也很正常,她不著急。著急是做不了任務的。
因爲時間還早,投完信件後,她找了處早餐攤棚坐下,要了一碗雲吞和兩個麵窩。棕色的陶碗裏裝了清湯,撒上細碎的蔥花,眠風舀了一隻雲吞起來,吃得香噴噴。左手拿著油紙包,嗷地咬了一口麵窩,酥脆美味。然而她就吃了這麽兩口便停了嘴巴,爲什麽呢,自然是想到了廖華平。
沒一會兒她就到了舊公寓樓下。
廖華平在百貨公司上班,因爲是財務不用去那麽早,他通常會八點二十下來這道門,九點鍾抵達公司。
廖先生下來時,因爲心思很亂,走路也就不怎麽注意,加上他還有點近視,這一路下來磕磕碰碰的。他看到一位女性就會聯想到小翠身上,一連看了好幾位,以至於看到真人時,楞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幾天過去,小翠臉上的傷已經痊愈,白淨的臉蛋上毫無瑕疵。而且越是仔細看,越是能察覺出五官中的秀淨耐看。
越看越美,越品越香。
她今天穿的青布長裙,夾了棉花內襯,腳上是一雙薄底布鞋。仍舊梳著土氣的大麻花辮子,如果懷裏再抱幾本書,跟學堂裏走出來的女學生沒什麽兩樣。
她在他眼裏,已經清新可愛得到達了一定的高度,他自己也很奇怪,爲什麽旁人沒有關注她。所有從她身邊匆匆而走的人群,竟然無人側目。好似她是一片空氣。
廖華平懷疑自己戀愛了,但是他又不敢肯定,或者說從內心深處來講,他其實不希望和這樣無根窮困淒慘的女性發生戀愛關係。小翠是很可憐,但她同時也沒文化沒素養,是屬舊社會中愚昧的女性,如果他們真的戀愛,她又能同他講什麽聊什麽呢。
廖華平想了很多,很想直接轉頭去上班,應該把這位與他理想的伴侶相差甚遠的姑娘拋諸腦後,但是他沒有管住自己的腳。
他已經走到了小翠麵前,無奈的皺眉:「怎麽又來了?」
若是真「小翠」或許會委屈巴巴地想,難道你忘了幾天前我們的吻麽。更或許會自尊心受傷害,掉頭就跑。
眠風笑了一笑,摸摸索索地從腰間的口袋裏弄出兩張皺巴巴的電影票,票麵已經不新,有了好多折痕,仿佛票的主人多次拿出來觀摩又折疊這放回去。
「我這裏有兩張電影票,想送給廖哥哥,您和女朋友可以去消遣消遣。」
廖華平立馬就接了話頭:「胡說,我哪裏有女朋友。」
說完臉就有些發熱,見小翠一直伸著手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於是勉強收了:「以後別浪費這個錢....好了你快走吧,我也要去上班了。」
到了周五晚上,廖華平提早下班回家洗漱,梳好了頭戴上帽子,打扮地整整齊齊地到了電影院,他不時的看手錶,看了好幾次,在一片心焦中等來了小翠。小翠還是那種打扮,土裏土氣普普通通,再好看的臉也就沒什麽特別的光彩。
他買了一份爆米花和兩瓶汽水,入場後也沒認真看電影,完全看不下去。他總在給自己做工作,天人交戰著反復斟酌考慮。如果他不同她結婚,又何必同她開始呢?那是對她不負責任。他不是一個花花公子左派的男人,也很反感那樣的男人。那麽他爲什麽還要來電影院同她看電影?做一個簡單的朋友麽?
廖華平從未覺得這樣的心累,他幾乎要敗給自己,結果也真的敗給了自己,在昏暗的光影交錯中,搭上了小翠擱在扶手上的手。
眠風同樣也沒有看進電影,因爲電影開場後幾分鍾,季仕康和一位小姐坐到了她前排的位置。她在思考這個時候如果直接出手,一個是能不能得手,一個是能不能脫身。等她上了一趟厠所打探回來,這才放棄了直接出手的打算。
放棄的萬分肉疼,於是盯住他的背影,差點盯出兩個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