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卻已經站起身,他緩緩張開雙臂,輕輕一抹,就像摘取了幾層透明幻燈片的最上麵一層,大雪生生消失了,他又是輕輕一抹,四個哨兵再次現身在他周圍,身上絲毫無損,而對麵的哨兵獸型卻像是被什麼腐蝕了,竟然變得千瘡百孔,殘缺不全。
「我是故意給你這個迷惑我的機會,隻有讓你的幽靈也侵入我的精神,我才能找到你的所在。」阿白的話音剛落,他的身上就驟然出現了很多傷口,鮮血在他的身上不斷湧出。
而在夢魘之外,阿白的痛苦神色更嚴重了,他的手背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細細的血絲,就像被極薄的刀片給割傷了,趙文犀臉色劇變,他已經聽亞歷山大說過,一旦過度陷入夢魘,就會被夢魘影響現實,夢魘裏死去,現實裏就會永遠死去了。
這是六級哨兵向七級哨兵邁步的最後階段,當今世界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跨過了這個境界,拉斯普廷更是這方麵的大師,唯一達到七級巔峰,有可能超越七級的邪魔,哪怕他的肉身死了,他的精神幽靈有什麼樣的可怕力量都不能預料。
趙文犀忍不住就要讓阿廖沙喚醒阿白,但是白狼卻攔住了他,不發一言。
趙文犀緊皺眉頭,心頭升起怒火。
但是亞歷山大卻驚異且不無嫉妒地說:「白狼和阿廖沙的精神連接比我更深,這是阿廖沙在通過白狼阻止我們,事情應該還沒到最後的地步。」
夢魘之中,拉斯普廷終於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他的表情隨即充滿了厭惡:「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亞國軍人那愚蠢的不怕死精神。」
下一秒,他的身影陡然消失,阿白的肩頭竟然生生長出了另一個腦袋,他的半邊身子都變成了拉斯普廷精神幽靈的樣子:「你這樣的犧牲有什麼用呢,隻是給我奉獻精神的力量罷了。」
「像你這樣的妖怪,是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是愛的。」阿白靜靜站在那裏,他的身體如同從側麵鑽出了一個人來,兩人緊緊糾纏在一起,四隻哨兵的獸型漸漸恢復了一絲清明,眼神關切地望著阿白,他們的皮毛上泛出淡淡的白光,阿白依然堅持的半身也泛起了同樣的白光。
大雪戰場的斷壁殘垣,竟然被一堵圍牆拚接,那裏同樣白雪皚皚,但是牆頭卻掛著一串串紅果,窗戶擦得閃亮,哨所裏隱隱走動著人影,遠處的瞭望塔聳立著,再遠方,白駝群峰沐浴陽光,銀輝熠熠。
「你同時得到這麼多的愛,就不怕嫉妒藏在愛的縫隙裏,像鐵銹腐蝕著利刃。」拉斯普廷發出陰冷的笑聲,阿白竟然也發出了同樣的笑聲,拉斯普廷不再是從身體鑽出的連體怪物,而是漸漸和阿白融合,兩人的麵容各剩一半,黑白兩色如絲線般連接著他們的身體。
四位哨兵的身上竟然隱隱透出了鐵銹般的汙點。
「他們不是利刃,是我的牆壁。」阿白卻麵容平靜,隱隱有幾分溫柔,「他們圍攏成屋,為我遮風擋雨,也許牆縫之中,也有汙泥裂隙,但是我會擦洗幹淨,縫縫補補。」
「拉斯普廷,人的心總有光明和陰影,但是光明永遠要多過陰影,就像堅強多過軟弱,幸福多過不幸,希望多過絕望。」阿白和拉斯普廷之間就如被一道光芒照亮,陡然撕裂開來!
就在此刻,阿廖沙猛地握住了白狼的手。
一道銀色寒光出現在阿白的脖頸,一團異常猙獰凶暴的白狼虛影將拉斯普廷從阿白的身上扯下,共同消弭在空氣之中。
阿白的身影都變得虛幻了,四個哨兵的獸型也是如此,但是隨即,阿白的身影漸漸凝實,他向著分割成烏蘇裏哨所和庫車城廢墟的精神圖景深處走去,他走進破碎石塊堆積的長街,翻開一塊塊碎石,隻見碎石之間,一隻幼小的老虎瑟瑟發抖,睜著滾圓的眼睛驚恐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阿白將他輕輕抱起,額頭抵著老虎額頭小小的王字,小老虎的眼睛漸漸閉上。阿白輕聲說:「老唐,跟我回家。」
烏蘇裏哨所的景象徹底壓過庫車城廢墟,老唐的精神圖景煥然一新,阿白額頭抵著額頭的也不再是無助的幼小老虎,而是一頭成年的巍峨猛虎,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治療室中,阿白和老唐同時睜開眼睛,其餘四位哨兵也是如此。
老唐展開一抹溫柔而感動的笑容,就像與一位親人相別多年,終於重逢。
他的笑容也彷彿釋去了千鈞重負,他雖然年紀在哨所最大,但他平日裏的精神狀態卻比年齡更大,那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多年積壓在精神深處的陰霾讓他背負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如今壓力盡去,他的笑容就像拂去塵埃的鏡子,又像大雨洗過的太陽。
「阿白,謝謝你。」老唐輕聲說。
阿白調皮地笑笑:「憋說話,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