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而一顆無量心,風流隨性,修習於他如呼吸飲水,短短幾千年,他就已修煉至大乘至尊,堪為聖人之下第一人,也許再過萬年,也許再不過幾千年,他就能得以證道飛升,正列聖人之尊位。
他修為高,又俊美無雙,有如過江之鯽的人癡迷地愛他,他並不拒絕,結過許多段情緣,聖門的同修,妖族的女王,精魅化作的靈魄……他會在結緣時情深地愛她們,但當一段情緣成正果,他所有的溫柔和愛又會自然而然地收回,再去等待下一段情緣。
那些美麗的姑娘總會不敢置信,瘋癲地試圖挽留他,但情愛於他不過是流過手中的細沙,流過就不會再重來,數不清的姑娘在他溫和卻淡漠的麵孔前狼狽地流過眼淚,那些被辜負的愛意生出恨意。
曾有一位雲夢之濱的鮫人公主在他麵前痛哭,她的眼淚一顆顆化作珍珠,她仰頭怨恨對他吼:“你玩弄別人的愛,你會受到報應,我要詛咒你,詛咒你這輩子都不會得到你所愛。”
逍遙子那時隻是笑,他享受愛,但也瞧不起愛,逍遙道讓他能輕易愛很多人,但他永遠也不會真的去愛什麽。
他繼續遊樂人間,恣意逍遙,玩弄人心,用一段段幻滅的情愛鋪就通往聖人的大道,直到隻剩下一道最脆弱的屏障。
但逍遙子發現,這道隻差一點點的屏障,他怎麽也突破不了。
仙神的日子過久了,也沒有趣味。
他決定去人間。
那是長安的街道,冬日下著雪,雪花紛紛揚揚,俊美風流的青年仙人支膝坐在二樓露天的小桌邊,桌邊暖爐小火偎著壺溫酒。
六匹高頭大馬拉著一架素雅的馬車徐徐停下,一個很美麗的女子走出來,她著雲青色織錦裙衫、臂挽半衫,因為天冷,外麵罩著一件白狐絨領的鹿裘,像一朵人間富貴美麗的牡丹。
她慢慢走到樓下,仰頭望他,笑問:“遠遠望見流光落此地,冒昧來問,先生可是仙人?”
逍遙子喝一口酒,說:“你是誰?”
女子笑道:“我是此地的半個主人。”
逍遙子笑,道:“我曾聽一個詩人寫長安雪景,特意來瞧一瞧。”
“哦。”女子好奇:“寫詩的大才子太多了,不知仙人看得是哪一位詩人的名章,是李仙?杜聖?或者是哪一位風流名士?”
逍遙子卻淡淡說:“你不會知道,他出生的時候,你已經入土幾百年了。”
“傳說仙人能移山海,更甚有破碎時空之能,竟真是如此。”女子並不為他那淡漠的輕慢而生氣,反而笑道:“但小女子有幸遇見先生,先生可以好好心,說給我聽一聽嗎?”
逍遙子無可無不可。
“芙蓉落盡天函水,日暮滄波起……”他緩緩道:“…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