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足以讓山中春的勢力極大程度地深入;以現在的天氣,上午穿白色的長袖單衣已經不覺得冷了,甚至下午的時候還會熱。

老人們怕吹空調,康養部還沒到能開空調的溫度指標;但年紀尚輕的護士們已經覺得熱了,護士台上的兩個小風扇沒日沒夜地“嗡嗡”轉著。

這天是金花爺爺做例行體檢的日子,白葉要留下照顧金花奶奶,就請二層的值班護士帶金花爺爺過去了。

白葉看這天天氣很好,金花奶奶午睡起來之後,白葉把她抱上輪椅,推著她去康養部樓下的小院子裏坐了坐。

金花奶奶雖然頭髮已經灰白,但每天都要整整齊齊地梳兩條麻花辮;一開始是自己梳,後來手上不靈巧了,總是很久也編不好,就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樣子發脾氣。

到現在,金花奶奶每天的頭髮都不自己梳了;全是金花爺爺一早起來,用梳子沾上水,仔仔細細分好發縫,幫她把兩條辮子整整齊齊地編好。

白葉從來沒有留過長發,自然不懂要怎麽梳辮子。好在金花奶奶中午睡覺的時候忘了拆頭髮,起來的時候兩條辮子還算整齊,白葉就這樣把金花奶奶推出去了。

下午的陽光很強,高高地懸在頭頂;好在還沒入夏,尚不至於太刺眼太灼熱,被頭頂橫斜的樹枝遮擋,照在下麵的人身上時,已經溫柔了許多。

山裏綠化覆蓋麵積很大,院子裏空氣很好,隨著微風飄來些許清新濕潤的泥土味,好像閉上眼睛時,也看得到青翠的顏色。

在青居療養院,白葉許久沒有這麽悠閑舒適過了。白葉和金花奶奶坐在一處樹蔭下,地上圓形的光斑隨風晃動,金花奶奶耳際的碎發被陽光照著,灰白色的發絲發著淺金色的光。

白葉忽然起了好奇心,問道:“金花奶奶為什麽喜歡辮兩條辮子呢?我記得我來這邊的時候,您還是短發來著。”

“是嗎?我留過短頭髮嗎?”金花奶奶把頭轉向白葉,眼神中是有些讓人傷心的茫然:“我好像不記得了。”

白葉心口微微一滯,很快換上了安慰的笑:“沒關係的,奶奶您都七十歲了,記不清一些事情很正常,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問這個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您編辮子很好看。”

金花奶奶撇了撇嘴,雖已滿麵風塵,神態卻仍和小女孩一樣驕矜:“好看什麽啊,醜人多作怪罷了。要不是看那個女人……”

金花奶奶說到這裏時忽然停了,有些心虛地瞟了瞟白葉:

“那個……你別跟他說啊。我之前看見過他的錢包,就是那個黑色的皮夾子,他老揣在兜裏那個。那個皮夾子裏,他放了張女人的照片;比我年輕,但沒我年輕的時候好看。我知道那老頭,他就那點出息;多大的人了,還就喜歡梳兩個麻花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