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少喝水,將士們連話也盡量少說,大多叼著草葉吸吮草汁,躲在帳篷或陰涼處休息。
省冤穀中死一般寂靜,憂慮與不安壓迫著每一個人。
斥候再次去水源打探,去了三個,活著回來的隻有一個,身上中了三箭,其中一箭插在腰眼上,氣若遊絲地說清楚探知的情況,便也死了。
許錯和沈龔、沙傲鵬當即拿出地圖討論對策。
據悉,宣武別軍先鋒官陳章已經占據小河上遊,兵力應在百人上下,設壩截流,挖溝引流,因此省冤穀的小河才會幹涸。
眼前可選之路無非兩條。
一,立刻率兵去上遊擊退陳章。
二,等待梁王下令讓陳章退去。
許錯思量了一陣,搖頭道:“後者實在冒險,且不說我在公文上的解釋能否讓大王相信,就算大王信了,讓陳章退去,也沒人能保證陳章不會抗令。”
沈龔和沙傲鵬都清楚許錯在別軍中的處境,但沙傲鵬還是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神情,道:“就算許掾佐與氏叔琮、陳章他們有過節,但大王一旦下令,他們怎能不從?”
許錯歎道:“作最差者想,有備無患。萬一大王不信我的話,或陳章抗令,將士缺水,想反抗也來不及了。”
沙傲鵬認同道:“這倒是。看來真要和陳章戰一場了。”
三人又商議一番,因沈龔擅長夜戰,便決定當夜襲擊陳章。
沙傲鵬從自己的營中選出一百個精兵,每人帶橫刀兩口、弓一張、箭六十支。
沈龔帶上斥候,負責夜戰時調度兵力,指揮攻勢。
林九野那一隊中選了二十個精兵,作為後備。
因林九野腳踝受傷,尚未痊愈,許錯本不打算讓他上陣。
誰知林九野死不悔改,一聽不讓自己上陣,這不是擺明看不起自己麼?又擺出招牌苦臉,讓人啼笑皆非。
許錯勸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林隊正還需靜養,實在不宜上陣。”
林九野就好像急不可待要求寵幸的嬪妃,一臉幽怨,道:“許掾佐肩頭之傷,一樣傷筋動骨,許掾佐怎就能上陣?”
沈龔把許錯拉到一邊,道:“許掾佐,你確實不宜上陣,若這一仗有所差池,穀中還需你來坐鎮。”
許錯無法反駁。他左肩和右腕的兩處傷勢仍隱有痛楚,若是拚殺之際吃力過猛,傷勢複發還是小事,說不定就會當場支撐不住而戰死。不過事情因他而起,他自己留在營中,讓沈龔他們去拚命,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因道:“那我和林隊正都去,我們作後備,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
沈龔隻好點頭認可。
眾人立刻分頭前去備戰,許錯和沈龔走到賬外,一起仰起頭看了看天。
豔陽高照,不過東麵有一片雲似乎正在飄來。
許錯眯著眼睛,喃喃地道:“若那是一片雨雲就好了。”
沈龔憂心忡忡地道:“就算是雨雲,這個時節,也說不好雨量如何。”
就算雨量充沛,也不一定能落在省冤穀中。
夜襲陳章,勢在必行。
許錯回了自己的帳子,從衣箱中取出一套鎧甲。
甲片如鳥身,似紡錘,片片串連互掩,名為鳥錘甲。
許錯盤坐在箱前,將鎧甲放在膝頭,手掌緩緩撫mo著甲片,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許子恒,你在嗎?”蘇想的聲音從帳口傳來。
許錯收起思念,把鳥錘甲放在一旁,道:“姑娘進來吧。”
蘇想款款踱進帳內,碎花裙搖曳生姿,甫一進帳,便散來一股淡淡的清香。
許錯搬了兩個小木墩與蘇想對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