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小姐，貨台的事，孩子們幫不上忙，都是把頭說了算。你的人想進去，直接去力工報名處登記，就能進去了。”
連城璧搖頭：“外人進去，得有擔保。”
陳寶祥一下子明白了，對方是要傳文和傳武做擔保，或許還需要自己一家人為別人擔保。
“好。”
事到臨頭，他反而冷靜了。
連城璧每次找他，都有要事發生。假如替人擔保，萬花樓的人再炸貨台，陳家就完了。
當然，以他對江湖人的了解，既然找上了他，那就很難推脫。
“多謝陳老板。”
連城璧並沒有露出驚喜，身為萬花樓的大宗主，喜怒不形於色，是她最擅長的事。
他答應下來，連城璧就拱手離開，院子裏隻留下顧蘭春。
“這次的事，我也代大宗主多謝了。”
陳寶祥欲哭無淚，欲辯無言。
他抗拒不了萬花樓，幸好，對方這麼做，是為了殺鬼子。
貨台發生了什麼事，他不願多問，隻想平平安安，把未來這一年走到底。
顧蘭春送他出來，表情也有些尷尬。
到了門口，拱手道別：“陳老板，如果有需要萬花樓做的，請盡管開口。”
陳寶祥搖搖頭，他不想跟萬花樓做交易，隻要麵對殺鬼子的部隊，他總會盡力幫助，毫無怨言。
從芙蓉街到縣後街，他的腦子裏始終浮現著三個字——“殺鬼子。”
在這三個字的總方向之下，濟南百姓的確可以向江湖人提供任何幫助。
進了米飯鋪，院中的石桌邊坐著一個身材敦實、臉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他的手邊放著兩個紅包，傳文正站在一邊，陪著說話。
陳寶祥認識，那是貨台的二把頭呂有才。
“陳老板，我來通知傳文和傳武上工，這是開工紅包，日本老板發下來的，隻給平時踏踏實實幹活的人。”
呂有才告辭時，告訴陳家人：“如果有親戚願意去貨台幹力工，日本人敞開收，有多麼要多麼。幹活的工錢有保證，另外，每介紹一個人頭，賞五個大洋。”
柳月娥吃驚：“太好了，假如一個月介紹十個人，就是——”
呂有才點頭：“五十個大洋，日本人當月兌現，絕不撒謊。”
二把頭走後，傳文也有些動心。
前兩年，章丘那邊澇了一次，旱了一次，很多山坡地被衝垮後，隻剩石板，不見沃土，根本打不出糧食來。
很多家庭拖兒帶女，直接闖了關東。
如果把這些人介紹到貨台，他們有飯吃，傳文可以拿辛苦費，日本人也找到了幹活的力工，三方皆大歡喜。
貨台恢複如常，傳文和傳武明天就能照常上班，柳月娥也鬆了口氣。
“當家的，明天我就雇馬車，去趟章丘老家，把鄉裏鄉親的全都尋訪一遍，讓那些身強力壯的，到貨台來幹活。”
陳寶祥心事重重，點頭答應。
到了下半晌，旗袍店的小夥計偷偷過來，給陳寶祥送來一封信。
信中說明，三個壯漢明天一早就到米飯鋪，讓傳文、傳武領著，去貨台報名。其它的，都不用陳寶祥管，隻要把人領進貨台就行。
陳寶祥把傳文叫過來，跟他交待這事。
“太好了爹，咱雖然不貪錢，但這些錢是鬼子另外給的，不是跟把頭那樣，暗地裏抽工友的錢。帶三個人去貨台，日本人就給十五個大洋，太值了！”
過去，日本人對貨台的力工從未這麼關照過。如果不是用人之際，他們才不會這樣幹。
雖然見過連城璧和顧蘭春，但他對於貨台上發生了什麼，還是一頭霧水，理不清順序。
“炸過一次，還要再炸？或許炸完了木箱子，再偷槍偷炮？”
他感覺這件事己經變成了死疙瘩，越扯越亂。
隻有一方全滅，結束對峙局麵，濟南才能平安如故。
柳月娥聽見，快步進來，笑得合不攏嘴。
“不要聲張，對任何人不要說。”
陳寶祥沉著臉，並未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是，爹，我知道。”
“好好，你帶人家進去，跟把頭多說幾句好話，請人家照顧照顧，一開始別幹重活，別傷著碰著……”
陳寶祥歎了口氣，他知道柳月娥說的很對，鄉裏鄉親，應該相互照應。可是，這是連城璧派來的人，隻要進了貨台，就會惹出大麻煩來。
柳月娥出去做飯，陳寶祥壓低聲音：“老大，你帶人過去，交待給二把頭，其它的不要管，不要說，不要問。在貨台，也別讓別人知道，他們是你帶去的。記住我的話，麼說，多聽，麼聊，多看。”
他不敢把全部秘密告訴傳文，生怕孩子嘴鬆，一不小心泄露出去。
“爹，我都記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寶祥鬆了口氣，點點頭：“好啊，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在咱家裏，你以後就是頂梁柱，得多長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