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羅紗長裙的胸口處,修夫人別著一支逼真的大紅色絲絹玫瑰。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用筆畫出來、用刀刻出來的,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澀,美到極致,也巧到極致。
“陳老板,這位美女就是白鳳凰小姐的管家修夫人。”
陳寶祥抱拳拱手,那位修夫人微微點頭,算是還禮。
“在北平時,聽過把子肉之名,不過天氣馬上就轉暖了,肥膩膩的,沒什麼胃口。”
陳寶祥看著修夫人的纖纖玉手,輕聲陪笑:“是是,其它地方的紅燒肉以炸煮為主,隻能把肥肉裏的大油去掉一小部分,嚼起來難免口膩。濟南把子肉是小火慢燉,用的是個‘煨’字訣,大油一點點被逼出來,剩不了多少。等到上桌時,瘦肉和肥肉融化在一起,肥而不膩,瘦而不柴。”
修夫人笑起來:“聽你一說,也倒是也感興趣起來了。”
馮爺趁熱打鐵:“陳老板,那就別等了,今兒午飯你就包了,行不行?”
陳寶祥趕緊拱手:“多謝修夫人點餐,我回去一趟,馬上送回來。”
修夫人轉臉,皺著眉嗔怪:“馮爺,你真是的,皇上還不遣餓兵呢,空口白牙的,讓人家陳老板跑來跑去,多不好意思?”
她的一顰一笑,落在陳寶祥眼裏,都是令人心動的風景。
馮爺笑起來:“修夫人太客氣了,您在濟南為白小姐打前站,吃哪一家的東西,哪一家就蓬蓽生輝,三生有幸,恨不得敲鑼打鼓滿街宣傳去……好了陳老板,快去快回,別餓著修夫人,嗬嗬嗬嗬……”
陳寶祥回米飯鋪,一路上,眼前總是晃動著修夫人的影子。
她雖然被尊稱為“夫人”,但年齡最多不過二十八歲,明眸皓齒,長發漆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年輕美人。
此前,陳寶祥著迷顧蘭春在舞台上的戲妝,但修夫人不用化妝,不用扮上,就已經美不可言了。
他不禁感歎,北平那邊是天子腳下的珍貴寶地,高人薈萃,名家彙集,除了白鳳凰那樣的天下第一美人,還有修夫人這種風華絕代的配角。濟南有錢人以為到八卦樓就能找到漂亮女人,實則大錯特錯。
任何時候,濟南人都是坐井觀天。
隻有北平、滬上,才是真正的繁華之地,天上人間。
到了家,他親手挑選了十塊品相一流、肥瘦均勻的把子肉,又把丸子、海帶卷、五香豆腐、花生米、腐竹、卷煎各挑了一份。
接著,他裝了一小盆米飯,蓋上蓋子,又用棉褥子包住,裝進食盒。
出門之前,他想了想,不知道修夫人口鹹還是口淡,又裝了一碟疙瘩鹹菜條。
“當家的,給誰送飯呢?”
“銘新池馮爺。”
陳寶祥隨口應付,火速趕回銘新池。
到了門口,不見馮爺和修夫人,隻看見一個穿著花布襖、紮著長辮子的小丫環。
“是陳老板吧?修夫人讓我候著,請跟我來。”
小丫環引路,到了斜對麵的雅士來旅館。
上了二樓,走到長廊盡頭,推開一扇雕花玻璃木門,進了一件散發著玫瑰香氣的客廳。
小丫環動手,把食盒裏的東西擺在餐桌上。
修夫人從臥室走出來,已經把長發盤起來,換了一件家常的黑絲綢夾襖,脖子上垂著一條瑩白的珍珠鏈子。
腳下輕飄飄的,仿佛淩波微步一般。
“陳老板,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