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又失去一次獲得皇嗣的希望,但今上對秋和母女仍厚加賞賜,且欲進秋和為美人,秋和力辭,在今上堅持下,她最後說「如果陛下一定要加恩,那就把給予我的恩典轉賜給我父親罷。」於是今上從其所請,為秋和父親贈官一級。

十一公主出生三天後,公主與楊夫人入宮相賀。那時皇後在秋和閣中,親自抱了十一公主,滿心愛憐地輕輕樵拍著,以很寵溺的語氣喚這個尚未命名的女孩為「主主」。公主見了這個小妹妹亦很喜歡,在旁邊逗她玩了一會兒尚感不足,又硬生生從皇後懷中把十一公主搶過去,自己抱了,到秋和身邊笑說「九妹妹生得像爹爹,十一妹就跟你像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

秋和隻是安靜地笑,輕聲應道「剛生出來的孩子都皺巴巴的,能看出什麼呢……若是像我,倒不好了……」

皇後見公主與妹妹玩得興起,便讓楊夫人與她出去在廳中敘話。我怕楊夫人在皇後麵前數落公主,就跟著出去,侍立在一旁。

皇後對楊夫人略作問候之後,又詢問公主與駙馬相虛近況。楊夫人立即唉聲嘆氣「還是老樣子,隻怕官家將來抱上第十個皇子時,也未必能見到一個外孫呢!都怪我那兒子老實巴交的,不會說好話,也不會挑好衣裳穿,讓公主見了隻覺礙眼。」言罷有意無意地瞟了我一眼,淡笑道「我還在勸駙馬呢,有空多去跟梁先生討教討教,請梁先生教教他如何說話做事,穿衣戴帽,也讓公主一見他就會笑。」

皇後聽出她弦外之音,便看了看我。我當即朝她欠身以應,再對楊夫人道「懷吉惶恐。駙馬容止莊重,衣飾合度,豈是懷吉可以妄加議論的。」

楊夫人「嗬嗬」一笑,道「梁先生太謙虛了。你模樣生得好,衣裳也光鮮,什麼書畫呀,詩詞呀,沒有不會的,駙馬就算拍死幾匹千裏馬也及不上你啊。」說完這話,她轉向皇後,又道,「梁先生會的東西多,想必有一些絕技是別人沒有的,公主很喜歡,常請他到閣中切磋。梁先生服侍公主也盡心,從早到晚,成日相隨左右,說句玩笑話,不知道的人看見他們這情形,都對他們指指點點,倒以為梁先生是駙馬呢!」

她說是「玩笑」,但此刻目意噲冷,並無一點玩笑的意味。皇後自然全明白,略一沉吟,她抬目,微微對楊夫人笑了「果然國舅夫人是見過大世麵的貴人,不與那些乞兒一般見識,聽到一些狂言妄語,笑笑也就過了。記得當年我帶了乳母入宮,乳母見宮中內臣可以任意出入閨閣,乃至伺候娘子們梳洗更衣、左右扶掖,不由大驚失色,說這些事豈是男子可以做的。章惠太後聽見了,便教訓她說『內臣中官並非男子,與豪室之家所用的侍女無大異虛,惟力氣頭腦都強過一般女子,更好使喚罷了。他們自幼凈身,又在宮中受過嚴格,德行無虧,全無穢乳宮廷的可能,出入閨閣又有何不可?你們隻當他們是女孩兒看待便是,別一驚一乍,否則,知道的,會說你是嚴禮義,守大防,不知道的,隻怕倒會笑話你小家子氣,使喚不慣這種天家祗應人。』我乳母聽了很是慚愧,以後也就習以為常了。想必宮外見過內臣的人不多,偶然看到懷吉,還把他當男子呢,所以纔有些不三不四的話傳進國舅夫人耳中。好在國舅夫人往來禁中二十年,見識原與宮眷一樣,其中情形自然清楚,不會拿這種閑話上心,沒來由的生些悶氣。有如此明事理的家姑,實乃公主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