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勳又去拜望曹操,獻上了蔡琰年前才剛默寫下來的幾篇蔡邕的章記。趁著這個機會,他就跟曹操商量:“蔡氏孀居已久,其年尚在青春,難道便永遠獨守空閨不成麼?蔡公既歿,曹公便如同她的家長一般,理應有所籌劃才是。”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曹操的表情,生怕曹操一拍胸脯:“納入我家便是。”所以他才要用話先擠兌住曹操——你跟蔡邕是平輩論交的,蔡邕死了,你就好比蔡文姬的家長,是她長輩,你可別有什麼不規矩的想法啊。
可是話雖然這麼說,他心裏還在打鼓。因為這年月婚姻關係還不是那麼看重輩分,隻要不是直係血親,舅父娶甥女、表姨嫁外甥,那都是常事兒。比方說霍光兩個女兒,一嫁昭帝為後,一嫁宣帝為後,而其實昭、宣二帝差著兩輩兒呢,昭帝就是宣帝的嫡親叔祖。至於漢惠帝娶其姐魯元公主之女,親舅舅娶了親侄女兒,這種近親異輩通婚的情況,儒學大興以後就見不到了。
所以就算把曹操敲死是蔡琰的長輩,終究沒有血緣關係,曹操要真有心,是勳肯定攔不住。好在是勳又想多了,曹孟德雖然是人妻控、熟女控,倒還並沒有見到個人妻熟女就想扯進寢室的變態欲望。反過來,他倒是斜瞥著是勳,似笑非笑地問道:“莫非宏輔屬意與她?”
是勳大義凜然地撇清道:“是何言歟?蔡中郎之女豈可為人做妾?!”
曹操聞言,趕緊收斂起了自己的奇怪表情,連連點頭:“吾意與宏輔相同——然則宏輔胸中,可有蔡氏的良配?”是勳就是想好了才肯來找曹操的,當即提出人選:“王仲宣未婚。”
這兩天,是勳一直在考慮蔡琰的婚姻問題。說實話雖然對蔡文姬沒啥妄想,然而每當接觸這位知性女,就不禁如沐春風一般,內心無比的舒適、平靜。雖然自己老跑蔡家,確實容易引發不必要的流言,對蔡琰的名聲不好,可還真下不了決心從此斷絕往來。要是蔡琰再婚了呢?這年月的風氣還比較開放,隻要自己跟她的新老公套上交情,時常前去拜訪,那麼蔡氏陪著丈夫出來接待、閑聊,也就很自然,很正常,不會惹人閑話了。
所以給蔡琰找老公,就必須符合以下三個條件:首先,這男人最好跟是勳有交情,或者有機會套上交情;二,為了蔡琰婚姻生活幸福,這男人必須跟她有一定的共同語言,起碼不能讓她討厭;三,總不能再把蔡琰嫁給董祀那種打醬油的貨色,美女配英雄,佳人配才子,總得找個能在史書上留名甚至留傳的人才成啊——當然不是指董祀這種因妻而留名的家夥。
想來想去,那還能有誰了,隻有王粲啊!
王家跟蔡家是世交,王粲跟蔡琰關係貌似挺融洽,是勳覺得蔡琰瞧小王的眼神兒,就好象在瞧一位小師弟。不過說是小師弟,兩人年齡也不過差個一兩歲、兩三歲,不能說不般配——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四,福壽至,女大五,賽老母嘛。正所謂“幹兄幹妹(幹姐幹弟也一樣)好做親”嘛。最後加上一條,王粲跟是勳也交情匪淺。
所以他就跑來跟曹操提,王粲還沒娶妻,正好把他跟蔡琰配成一對。曹操撚須沉吟:“惜乎仲宣貌寢。”可惜王粲長得太難看。是勳心說蔡琰也不見得是天姿國色哪——“娶婦娶德,納妾納色,這擇夫麼……還當論其才學才是。”曹操一挑眉毛:“宏輔此言大善。如此,便請宏輔為媒如何?”
是勳說這事兒我可不熟,您還是另請高明吧,當即如同脫韁的野狗一般就逃了出去。
曹操這人就是個急性子,想到做到,正旦假期還沒結束,他就派人分別去王府上和蔡府上提親了——最後擇定的媒人人選,乃是詩文無雙、閑居無聊,加上最會來事兒的孔文舉。孔北海名揚天下,他來提親,王粲不敢不答應,而在文姬方麵,她現在寄食於曹操籬下,正如是勳所說,曹操就如同她的家長一般,家長發話了,她哪有拒絕的可能啊?
原本的曆史上,蔡琰最後嫁給董祀,就也是曹操隨手指的,而不是啥自由戀愛的結果。
當下商定,於三月上巳日之前找個吉日,為王、蔡完婚。是勳聽得消息,這才總算放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頭。可是他也忍不住想,王粲雖然長得有點兒難看,卻不算牛糞了,蔡琰就算不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將來的夫妻生活也不會鬧出太大矛盾來;相比起來,徐州那一對兒……不知道甘氏鮮花插牛糞,如今境況如何?
等到節後開衙,是勳再度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這回孔融更有借口了,說我正忙著籌辦王、蔡兩家的婚事呢,實在沒有上班的餘暇,府中事務,就全都拜托宏輔你啦。隔天是勳覲見劉協,劉協問起五經博士之事來,說:“曹卿昨日言道,不論今文、古文,不論師學、家學,隻要確有學識,能通一經以上,皆可聘為博士,尚書正在擬詔——是卿可願往青州去,召迎鄭康成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