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馬托(3 / 3)

他們殘忍而下流地辱罵著他,嘲弄地鼓勵他,惡毒地詛咒他;由於他們對他現在的痛苦還不滿足,便向他預言他在陰閬還將遭受更加可怕的苦刑。

狗吠似的喊叫聲響遍迦太基全城,而且愚8地持續著。往往單是一個音節——一個沙啞、深沉、狂熱的調門一就會被全體人群反複叫喊上幾分鍾。那些牆壁都從頭到腳震藪起來。馬托覺得街道的兩壁向他合攏,將他從地麵提起,就像兩隻無比巨大的胳膊,要把他扼死在空中。

他想起來過去也曾有過同樣的感覺。同樣的擠滿平台的人群,同樣的目光,同樣的憤怒,但那時他是自由地走著,所有的人都向後退讓,有位神祇保衛他;一這個回憶漸漸清晰,給他帶來了沉重的悲哀。一些影子在他眼前飄過,整座城市在他腦子裏旋轉,他的血從腰部的一個傷口汨汩流出,他感到自己快死了,雙腿一屈,慢慢地倒在了街道的石板上。

有人到梅爾克特神廟的柱瑰下,從烤肉的三角支架上拿來一根被炭火燒紅的鐵棍,打第一根銅鏈下麵伸過去,烙在他的傷口上。隻見他的肌肉上青煙騰起,人群的喝彩聲淹沒了他的慘叫。他站起來了。

走了六步,他又第三次、第四次聯倒了;每次總被一種新的酷刑使他站起來。有人用管子把沸油滴到他身上,有人把玻瑭碎片徹在他腳下;他繼續走著。到了薩泰布街的拐角,他在一家店鋪的擋雨披簷下停下,背靠著牆壁,再也不走了。

元老院的奴仆們用河馬皮的皮鞭猛抽他,抽了許久,連他們上衣的流蘇也被汗水浸透了。馬托仿佛毫不知覺,忽然他向前一竄,狂奔起來,嘴唇發出在嚴寒中凍得直抖的人發出的聲音。他跑過布德斯街、索波街,穿過莩市,到了日神廣場。

他瑰在歸僧侶們處置了。奴仆們剛才驅散了人群,廣場變得幵閎起來。馬托朝四周望看,他的眼睛碰見了薩朗波的。

從他邁出第一步開始,她就站了起來。隨著他越走越近,她也徐徐走到平台邊上。不久,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丁.她看到的隻有馬托,她的靈魂裏一片沉寂,仿佛一個深淵,在這裏、一個回憶、一個目光,整個世界都消失在其中。這個向她走來的漢子不可抗拒地吸引著她。

除了眼腈,他已經沒有人樣了,那隻是個鮮血淋漓的肉柱子;斷掉的綁繩順著大腿垂下來,但卻與他那露出白骨的手腕上的筋腱難以分辨;他的嘴仍然大張著;怒發衝冠;^而那個可憐的人卻還在走著!

他一直走到平台的下麵。薩朗波彎瞜俯在欄杆上,他那可怕的跟珠凝視著她,腦海裏湧現出他為她遭受的所有痛苦。他雖然要斬氣了,她卻仿佛又看到他在他的營帳裏,跪在她麵前,抱著她的腰,喃喃地說著甜言蜜1'吾:她渴望再一次聽到這些悄活,再有同樣的感覺,她不願意他死去!這時馬托忽然劇烈地哆嗦起來,她差點喊起來。他仰麵倒下,再也不動了。

薩朗波幾乎暈倒,祭司們圍著她,亂七八糟地把她抬到寶座上。他們向她祝賀,這是她的功勞。大家都拍著手,頓著腳,高呼著她的名字。

有個人撲到屍首上麵。他雖然沒有胡須,肩上卻披著摩洛祌祭司的外套,腰間別著一把割祭肉的刀,刀柄的末端是個金勺子,他隻一刀就剖開了馬托的胸膛,然後挖出心來,擱在勺子上。於是沙哈&蘭舉起胳背,把馬托的心獻給太陽。

太陽降到了波濤後麵,它的光^像無數長箭射到那顆紅彤彤的心上,心跳慢下來,夕陽也靳漸沉人海中。等最後一下跳完,夕陽也完全隱沒了。

於是,從海灣到瀉湖,從地峽到燈塔,在所有的街道、所有的房屋和所有的神廟上,隻聽見一種喊聲。這聲音有時停歇片刻,然後又重複開始;建築物都被震得發抖,迦太基像是在過度的歡樂和無恨的希望之中抽著風。

納爾阿瓦洋洋得意,如醉如狂。他左手摟住薩朗波的腰,表示巳經占有了她;右手舉起一隻金爵,為迦太基的保護神幹杯。

薩朗波隨著她丈夫站了起來,手裏拿著一隻酒杯,也要幹杯,卻忽然倒了下^,腦袋後仰跌到寶座的倚背上——她臉色蒼白、身子靳靳僵硬,張大嘴巴,一她那散開的發髻一直垂到地麵。

哈米爾卡爾的女兒由於接觸過月神的神衣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