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敏沉默了一陣,方道:“李魚和雲輕的事……。”
陳樺打斷她道:“我不明白這中間究竟是怎麽回事,且我人膽怯,也不敢問,不敢為李魚叫冤。但我知道,如果不是督主和婉姑姑,雲輕現在也和李魚一樣,都在地底下躺著。”
薑敏聽完這番話,張口無聲,喉中甚至有些哽咽。
她抬頭朝端門上看去。
端門上正在換值。
天際發白,朝陽逐漸冒出頭來,暖光照雪,滿地輝煌。
板子房的門被打開,雪光撲入,鄧瑛不得已抬起手去擋,一個人影適時擋在門前,其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麵容。
“不必押他,讓他自己走。”
那人的聲音不大,但站在外麵的金吾衛和明甲軍都照著他的話,朝後退了一步。
那人走近室內,光一下子從他身上退去,鄧瑛看清了他的麵容,撐著膝蓋站起身,抬手躬身向他揖禮。
“張大人。”
張洛走到他麵前,伸手解下腰間的佩刀,放到桌案上,拱手也回了一個禮,隨後直身係刀,聲音慣常冰冷,“走。”
鄧瑛順從地走出板房,旭日已在望,張洛令他站著等一等。
不一會兒,側麵的板子房開了門,司禮監的一眾人也被帶了出來。
他們都受過刑,有的人根本走不得路,被錦衣衛的力士拖拽著,踉蹌地朝金水橋走去,何怡賢年邁無力,幾乎被一路拖行,腳上的刑具劃拉過雪地,發出尖銳的聲音。
鄧瑛雖然也身著囚服,但衣衫完好,整潔幹淨。
張洛等人走在離開三尺之遠的地方,遷就他的步伐,沒有喝斥也沒有催促。
鄧瑛沒有看何怡賢,他迎著耀眼的日光抬起頭,朝太和殿上望去。
白玉欄杆下的石雕龍頭被擦拭很幹淨,千龍仰首,回望這個身著囚衣的修建者。
鄧瑛的麵上不禁掛上了一絲笑容。
在他人生的低穀之中,卻沒有人侮辱他,不論是齊淮陽還是張洛,這些掌管著大明刑律的人,都在自己的力及之處,關照著他的尊嚴。
寒冬寂靜無邊,然而無數細微的福報卻從四麵八方向他行來。
老師的不舍,摯友的情誼,對手的敬意,都令他由衷地開懷。
當然還有他的楊婉……
她穿著一身素孝,站在月台下麵,偷偷地鬆開了交握在腹前的手,衝著她輕輕搖晃,待他走近了,才又重新端身立好,含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蘋果和橘子都吃了嗎?”
“吃了。”
“鄧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