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願意”這個詞。

由始至終,她好像都沒有拒絕過鄧瑛交給她的“卑微”,她接受他在“性”中的顫栗和羞恥,接受他把“愛意”解釋為“贖罪”,讓他把鐐銬交到她的手中,溫柔地牽引著他,往他想走的那條“絕路”上走。

可是,在這一段看似不極不平等的關係當中,真正謙卑的那個人,其實是楊婉。

她不強求鄧瑛在這個時代的一切,甚至連他的“愛”都不強求。

因為她始終是先敬了他,然後才愛上了他。

鄧瑛恍惚有些明白了。

“問你呢?”

她說著說著,眼眶漸漸紅了,“你知道你有多過分嗎?你啊,你曾經是我的事業,是我立命的底氣,是我人生最大的意義。可是你卻逼我給你,對奴婢的憐憫。我想要牽你的手,你卻把你手腕上的鐐銬遞給我,我不想你在我麵前屈辱地對待自己,你卻偏要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黃書。我還不能怪你……”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戴著刑具的手,抹了一把眼淚,“我楊婉活了將近三十年,對誰都沒有屈服過,隻拿你沒有辦法,我……”

話未說完,她已將頭埋入膝間,肩膀微微聳動。

被剝去外裳,穿上囚衣的人,仿佛被去掉了大半的尊嚴。單薄的衣料遮蔽皮膚,經不起一點點帶著侮辱性的觸碰,可是又比任何時候,都期待純粹的肌膚之親,渴望被溫柔地撫摸。

“婉婉,別哭……”

鄧瑛抬起自己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她身上輕輕地顫了顫。

“別哭,是我做錯了,對不起,是我做錯了。”

他說著,輕輕地摟過楊婉的身子,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我從前什麽都不知道。我父親有罪被誅,而我戴罪而活,後來受刑入宮,我不可能再有身份,去愛我摯友的妹妹。可是你太好了……”

話至此處,鄧瑛也哽咽了。

“我騙我自己,把自己當成你的囚徒,跟從你,受你管束,聽你的話。這樣一來,哪怕跟你在一塊的時候,我也可以當成是我在服侍你,所以我才去看那本書,對不起婉婉,我真的去學了,就算被你說,我也偷偷地學了好多……我……”

“我沒有怪你。”

她嗡著聲道:“我知道,你想要我保護你。鄧瑛,從六百年後回來一趟不容易,我一定要保護好你,一定要……而你要做的……”

她輕輕咳了幾聲,“你要做什麽你知道嗎?”

鄧瑛沒有回答。

“你答應過我什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