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當朝人心,也無關歷史的規則,平等地看待著他這個即將被處死的人,向他致意。

他想要活下去,雖然他知道已經晚了,可是死之前,他好像並沒有特別悲傷。

原來和自己的身份和解之後,即可正視自身。刑餘至今,他還是第一次,真正問心無愧。

鄧瑛想著,輕輕地閉上眼睛,任憑差役帶著他穿過廟後的煙樹,走向皮場廟。

刑台下的圍帳後麵,鄧瑛被帶了進來。

圍帳一揭一閉,雨氣和土腥味便湧了進來。

齊淮陽示意眾官都噤聲,詢問押解鄧瑛的差役道:“驗身的錄文在何處。”

差役將錄文呈上道:“這是北鎮撫司使親自所寫,已在詔獄中驗明,張大人命我轉告尚書大人,此處不必再行。”

齊淮陽看著文書應道:“知道了。”

說完看向鄧瑛,“我身為監刑官,不能與你私言,但在我向你交代事宜之前,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

“大人請講。”

“我雖未曾與你結交,不全識你性情。但觀楊婉一文後,至今意不能平,我對先生,心有不忍。”

鄧瑛道:“請大人慎言。”

齊淮陽道:“我需不需要慎言,你可以出去,自己聽一聽。”

他說完,正聲喚出他的名字:“鄧瑛。”

“在。”

“按律候刑示眾,你不得開口,否則即刻去舌。”

“我明白。”

一個堂官問道:“為什麽不能讓他說話。””

齊淮陽看了他一眼道:“休問。”

說完對差役道:“帶他上去吧。”

——

刑台不過十階,鄧瑛卻走得極慢。

喧騰的人群,見他被帶上來,卻自發地靜下來。差役將他帶到刑架前跪下,而後退至他身後。鄧瑛原本閉著眼睛,卻聽見台下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喚他的字。

“符靈。”

鄧瑛肩膀一顫,低頭朝刑台下看去。

煥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煥。

他病重在身,站得久了,額前滿是汗水,即便倚靠著柵木,身子卻依舊虛晃不已。

鄧瑛張口啞然,隻能艱難伏下身,向白煥叩了一首。

白煥仰頭望著他,孱聲道:“符靈,老師來送你走。你放心,我活著,你即身有所葬之地,靈有所安之處。”

鄧瑛直起身子,含淚搖頭。

白煥向他伸出一隻手,虛撫向他的頭。

“符靈,你不需要開口,不需要說話。”

“是啊廠臣,您不需要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