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拔擢也許不會遇到太大的阻礙,但是恐怕時間是要比諫議大夫更長一些——可對於韋玄成這種“出生正道”的儒生來說,從諫議大夫到列卿或郡國守相才是正途。
因為以上的種種原因,劉賀以為韋玄成至少要猶豫片刻才會答應,但是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韋玄成就立刻應答了下來。
“微臣願意來門下寺當長史。”
“嗯?韋卿不後悔,長史要處理的雜事千頭萬緒,可沒有諫議大夫清高。”
“陛下都願意建門下寺來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雜事,微臣又有什麼不能做的呢?”
“前幾日在朝堂上,你的老父親曾經說過朕開設門下寺是癲悖之舉,你如今來給朕當長史,不怕被逐出家門嗎?”劉賀半真半假地說道。
“家父昨日與我說過此事,家父告訴我,天下無不是的君父,在朝堂上進諫是忠,受天子征調也是忠。”
“韋公是明白之人啊。”劉賀由衷地誇讚到,朝堂之上的“中間派”確實有不少可以爭取的人,像韋賢這樣的人,最終也是會倒向自己這一邊的。
“那朕會去向大將軍說明的,盡快將你調到門下寺來,給朕當長史。”
“諾。”
劉賀原本還想再提一提朝堂上的大勢,提前將自己與大將軍的事情挑明,但是思慮在三,最後還是按下不表。
如今的時日是他與霍光君臣融洽的時候,韋玄成隻是長史,操持的又是門下寺內部的事情,不需要在霍光麵前表明立場,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告訴他。
“好,光祿勳張安世會給門下寺調撥來一批書佐和屬吏,開衙之事你可以谘詢光祿勳與少府,他們會從旁襄助的。”
“諾。”
……
幾日之後的一個午時,劉賀就來到了門下寺的院外,他沒有直接進去,而遠遠地駐足看了起來。
和十幾日之前相比,這裏熱鬧的景象是又換了一個模樣。
敲敲打打的工匠已經悉數撤離,昌邑郎們把守在幾個院門之外,讓這兩座荒廢已久的院落,再一次煥發出了生機。
劉賀雖然距離院子還有幾十丈之遠,但是他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其中鼎沸的人聲。
今日,他是來見門下寺所有六百石及以上的屬吏的,雖然員額不滿,但是至少也有幾十人,想必他們此刻正在院中議論紛紛吧。
劉賀喜歡慢一些,這樣可以留出充足的時間,讓屬官們在私下交流意見。
“陛下,午時已經到了,可以進去了。”劉賀身邊的禹無憂輕聲地提醒道。
這個年輕的郎官顯得有些憔悴,一麵要操持門下寺的事情,一麵要處理之前劉賀交到他手中的事情,更要時不時去長樂宮給上官太後講解經意,縱使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些心力憔悴了。
等韋玄成走馬上任,禹無憂就會清閑一些了。
其實不隻是禹無憂,劉賀也在很長的時間裏,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又或者說,來到未央宮之後,劉賀能夠深深入睡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既然隻爭朝夕,那麼自然就與安車當步的生活再無關聯了。
“走,與朕一同進去吧。”
“諾!”
劉賀從專設的側門走進了寺中,在蜿蜒的回廊上行了一炷香的時間,就終於來到了正堂外的院子裏。
他一走進去,就看到院子裏已經站了五六十人。
這些屬官吏員似乎早就聽到了聲響,一時間就齊刷刷地轉向了劉賀,須臾之後,又齊刷刷地拜倒了下來。
“微臣問皇帝陛下安。”
沉默片刻,劉賀和聲說道:“免禮平身。”
說罷,劉賀就在眾人的矚目之中,款款走向了正堂,坐在了榻上。
門下寺開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