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展了。
要知道,在幾個月之前,劉賀想要出宮,都還必須要用裝病來做掩護。
而這個變化,又何曾不是此消彼長的一個過程呢。
戴宗走了,樊克趕緊就進來了,他將一地的狼藉收拾幹淨。
旋即,幹淨整潔的筆墨紙硯,再一次擺在了案上。
劉賀又將腦子裏的那些人名過了一遍。
從數量上看,並不算多,但是他們背後還有更多的人。
劉德的背後有整個大漢宗親,韋玄成的背後有大鴻臚韋賢,王式背後有不少的儒生……
這些都是劉賀可以依靠的力量。
除此之外,朝堂上還有許多未曾表明態度的中間派,因為掌握了許多信息,所以劉賀知道哪些人是忠臣,哪些人是霍黨。
雖然這些藏起來的忠臣,在朝堂上對霍光也不敢直接反抗,但是卻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振臂一呼,就能揭竿而起。
是時候,硬碰硬了。
……
戴宗策馬而出,離開未央宮的時候,他還特意換了一匹馬,如此一來就可以跑得更快一些。
離開未央宮之前,戴宗已經去拜見過王吉了,人煙稀少的南城門是一個可以安全進出的所在。
王吉會一直等在那裏,迎接幾個朝臣進宮——可以帶著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溫室殿裏,然後再帶著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剩下的,就是戴宗要做的事情了。
事關重大,他不敢假手於人,隻能親自登門。
好在天子點名的那些人中,有不少人本就在宮中,所以真正要出宮傳口諭的,無非就是光祿勳張安世和宗正劉德等少數幾人。
半個時辰之後,在宗正寺正堂之上,戴宗見到了劉德。
“下官戴宗問宗正劉使君安。”
“戴使君快快免禮,起來說話即可。”
“傳縣官口諭。”戴宗立刻說道。
劉德愣了一下,門下寺與宗正寺極少有交集,天子為了避嫌,隻在授課的時候與自己有聯絡,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私下傳自己進宮。
“宗正劉德,今夜戌時從南門進未央宮,朕有一些宗親譜係上的問題想問詢。”戴宗將天子口諭說了出來。
“微臣謹遵聖諭!”
戴宗未曾多言,寒暄兩句之後,就又向著光祿寺趕去了。
劉德送了幾步,就回到了正堂之上,他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快要到酉時了。
戌時進宮,似乎已經有一些遲了,那時候天都黑了。
天子今夜似乎有大事發生。
此刻,一直藏在堂後的劉安民走了出來,走到了自己的父親身後。
“父親,縣官這麼晚了,為何還要招你進宮?”
劉德搖了搖頭,心中也有許多的不解。
“會不會是霍光……”
假傳天子口諭,賺他進宮,埋伏刀斧手,趁機將其拿下。
這不是沒有可能。
劉德搖了搖頭,說道:“這數月以來,我極少在朝堂上發言,也沒有得罪過霍光,他縱使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也沒有理由處置我。”
“更何況,戴使君是縣官在昌邑國時就重用的舊臣,霍光不可能調動得了他,想必這次,應該真的是縣官要見我。”
“可時辰已經不早了,縣官為何……”劉安民並未把話說完。
“恐怕是縣官想要做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了,此次出征,是霍光近幾年來做的一件大事,也是他聲望的頂峰,但實則上,霍黨也是精銳盡出了。”
“長安城空虛,霍黨又何不是空虛?長安城恐怕要起風了。”
父子二人並未說話,他們背手而立,感受著長安城逐漸凜冽起來的秋風,那刃口一般的輕寒刮在臉上,讓人清醒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