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往來了,對方似乎也沒有理由舉薦自己。
貢禹帶著這份疑惑,就來到了耳聞已久的鹹亨酒肆。
他看著鹹亨酒肆別致的布局,聽著其中熱鬧酒令聲,聞著濃烈的酒香……心情稍稍開闊了一些,那些暫時想不明白的猜想被拋到了腦後。
旁的事情先不管,當要喝上三大白,先潤潤嗓子,歇歇腳。
貢禹抬腳走進酒肆,環顧一周之後,卻發現所有的案旁都坐滿了人,竟然沒有自己落座的地方。
酒肆裏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貢禹站在其中,看了幾圈,沒有找到熟識的人,有一些尷尬。
雖然他願意“與民同樂”,但是站在曲尺形的櫃案外麵,和那些身穿短衣的販足走卒合用一個杯子飲酒,還是有失身份了。
就在貢禹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操著昌邑國口音的小廝就迎了上來。
這小廝很機靈,一眼就看出了貢禹麵臨的窘迫。
“這位使君,今日是要飲酒還是用膳?”
“來了鹹亨酒肆,當然是為了飲酒,可是此間沒有空著的坐榻了?”
貢禹環顧一周,也沒有相熟的人,所以更是有一些茫然無措。
小廝很機靈,他連忙說道:“使君可願意和其他的使君共用一張案?”
“共用一張案?”
貢禹環顧四周,果然就看到有不少四人的案旁隻坐了兩人。
“互相也不認識,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使君莫擔心,來了這鹹亨酒肆,就都是酒友,不分高低貴賤,而且小人都提前問過他們,隻有願意共用一案的客人,小人才會將使君引過去。”
小廝看到了貢禹還有一些猶豫,就知道他是頭一次來酒肆的生客,連忙加了一句。
“使君,就拿我們這酒肆的兩位老肆主來說,他們還和縣官一起喝過酒呢,難道還有人的地位比縣官更高不成?”
說罷,小廝喋喋不休地將關二和張三在昌邑宮裏的奇遇說了出來。
貢禹聽著聽著,那黝黑的臉上就浮現了一絲笑容。
這確實有一些意思。
不隻是這鹹亨酒肆有意思,酒肆那兩個肆主也有意思。
而這當中,最有意思的還是天子。
“好,那今日我就全聽小哥的安排了。”
“唯!”
小廝說著,就在前麵引路,帶著貢禹在酒肆當中穿行。
片刻之後,貢禹就來到了一個靠近後院窗邊的案前。
這張案的旁邊可以坐四個人,如今已經有兩人,所以還空著兩張坐榻。
“使君,你就坐在此處,要酒要菜,您隻管吩咐就是了。”小廝麻利地說道。
“那就先來一升的宣酒,再來一盤茴香豆和一盤熏豬舌頭,另外,再給我額外將一鬥酒先備好,我走的時候要帶回去。”
“諾。”
“這酒菜加起來,所費幾何?”
“宣酒一鬥三百錢,您是頭一次來,這額外的一升酒和那一葷一素兩個下酒菜,就不收錢了。”
“如此那就謝過小哥了。”
“使君稍坐片刻,而後小的就把酒菜送上來。”說罷這句話,小廝腳下一打旋,轉身就走了。
“這幹練的小廝如何,是不是到衙署去做一個門亭長都綽綽有餘了。”說話的是已經坐在榻上的一位客人。
貢禹連忙行禮準備寒暄,但是他的客套話還沒有出口,卻看見這兩人的腰間都有組綬。
年輕的那位是黃綬,品秩在比二百石到比六百石之間;而說話的這位年齡稍長,竟然是青綬,那品秩至少是比二千石——這可是郡國守相的品秩了。
平日,身為刺史的貢禹沒少和郡國守相打交道,也不懼怕他們手中的權勢,但是要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二千石官員同案飲酒,仍然有些慌亂。
“這位府君,是下官孟浪了,不該叨擾……”貢禹連忙說道。
“剛才那小哥已經說過了,此處飲酒的都是酒友,地位不分高低,百姓與百官都可以同醉,來,快快入座。”
這位府君看麵貌比禹貢大不了幾歲,那一撮山羊胡須根根黑硬,散開看像鋼針,合起來看像利刃。
而對方的眼神更是剛毅中正,沒有絲毫的偏斜,一看就是仕林中的循吏。
貢禹沒有多話,行了禮之後,就有一些拘束地坐了下來。
“下官琅琊貢禹,不知兩位府君尊姓大名。”
“原來是涼州刺史貢少翁啊,下官久仰大名了。”那年輕的使君連忙給貢禹倒了一杯酒,然後才說道:“下官東海蘭陵蕭望之。”
蘭陵蕭氏,在大漢無人不知。在官員朝臣當中,自然是更有名望。
貢禹連忙試探著問道:“賢弟與蕭相可是本家?”
“算起來,蕭相是我的七世祖。”
“失敬失敬,原來是名門之後。”貢禹說道。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都已經七世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蕭望之笑道。
“那……這位府君想必也是……”貢禹有一些小心地問道。
“下官定陶魏相。”
禹貢一聽這四個字,原本就有一些惶恐的表情,如今更是加上了一份激動。
這魏相可是所有大漢刺史的榜樣和偶像——他恐怕是整個大漢骨頭最硬的官員了。
“少翁不必多禮,我等也是剛到長安城,來,一同飲酒!”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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