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經過門亭的時候,看到了長史陳萬年正親力親為地搬弄著那些官員送來的賀禮。
而霍顯光彩奪目,就是這怪獸口中的一點亮光。
霍顯春風得意地與自己的女兒女婿們見禮,笑靨如花,幾日的陰翳是一掃而光。
“京兆尹、右扶風、執金吾和廷尉,可有派人來送賀禮。”戴宗接著問道。
不管是霍光和霍顯,還是其他人,甚至是那些嬉戲打鬧的孩童,都愣住了。
“沒有。”
幾個回合之後,奴仆們看他們似乎也沒有做出什麼歹事,也就任由他們去了。
“諾!”
這些來討好霍家的朝臣明知道連門都進不去,但是仍然下了血本——能被大將軍記住名字,就是一件喜事。
五姐妹從大到小,逐一來和霍顯見禮。
眾人剛剛在自己的座榻上落座,還沒有坐暖。
隻是不知道對大將軍來說,這意外到底是驚還是喜了。
“唯!”跛腿少年繃著臉回了一個字。
“立刻將這張紙送到未央宮北門去,那裏自然有人接應。”戴宗鄭重其事地囑托道。
而霍光前一個夫人的女兒嫁的是上官安,本來也是前途無量,奈何走上了絕路。
如同約定好了一樣,霍家已經出嫁的五個女兒攜手自己的夫婿同時來了。(前麵寫成四個女兒,有誤)
十幾輛馬車都奢華到了極點,就連拉車的馬匹都是沒有一根的雜毛。
真是一群要官不要命的家夥,現在還敢來跟這霍家人湊熱鬧。
到那時候,霍光和霍顯恐怕已經作古了,但是現在哪怕隻是稍微想一想,也足以旁人愉悅了。
……
霍顯的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她對著這些晚輩緩緩地說道:“天涼,不要凍著,都快去正堂吧,你們的父親和妹妹已經等候多時了。”
和髡發、缺齒他們比起來,這少年穿著打扮更體麵一些。
片刻之後,以霍顯壽日為由頭的霍家家宴終於開始了。
“這幾日,禦史大夫府收到了多少臣民百姓給天子的上書?”
大將軍府的前衙和後宅雖然有門洞連在一起,但是屬官吏員和奴婢雇工出入的門卻又不同。
因為這些車駕實在是太過耀眼,以至於西斜了的日頭都有些黯然失色了。
少年揮了揮手,將一個正蹲在牆角捉虱子的缺齒少年叫了過來。
大將軍夫人霍顯身著盛裝,在六七個幹練健碩的婢女的陪護之下,來到了大門下。
而和車馬相比,更耀眼的自然是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宴飲正酣之時,神色慌張的陳萬年突然一路小跑,跑進了正堂。
到時候,人人都是三公九卿。
髡發快步走過去,坐在了乞丐的旁邊,偷偷地將手裏的紙塞了過去。
這些賀禮加起來有百來件,就這樣淩亂地堆在門亭裏。
此舉確實有效果,那顫抖的聲音回蕩在正堂裏,難聽至極。
不過,令他稍稍有一些遺憾的是,這名單上的人居然沒有一個兩千石的官員。
放在尋常的朝臣家裏,這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橫財”了。
“確定?”
確認沒有人尾隨之後,髡發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使君,這紙上記著的,就是今晨來大將軍府送賀禮的官員。”
“其中可有送田莊和田地的?”霍顯又問道。
午後申時,大將軍府的門外可算是安靜了下來。
“人在信在,人死信毀!”
四女嫁給了任勝,如今隻是茂陵縣令,但是陵縣縣令的品秩非常高,已經到了兩千石,將來定是前途無量。
三女嫁給了範明友,現在是度遼將軍長樂衛尉,品秩兩千石,正率領三萬雄兵北征匈奴。
“稟、稟告大將軍,縣官來了!”
就這樣,僅僅一個晨間,這少年手裏頭的那張宣紙,就已經記下了三四十幾個人的名字。
她看著眾人推杯換盞,有一些疲倦,已經在暗暗計算還有多久這場家宴才會結束了。
夫君說得也許沒錯,安安靜靜地等下去,霍家在朝堂上的實力會越來越強,沒有行險的必要。
“去吧!”戴宗拍了拍跛腿少年的肩。
“哼,往年至少要有四五百人,今年倒是少了許多。”霍顯不陰不陽地說道。
髡發拍了拍缺齒的肩膀,將手中的筆紙和小墨盒交給了他,然後轉身就朝著閭巷的深處跑去。
而叫人的少年因為頭上生過瘡,頭皮上的許多地方沒有長頭發,所以叫做髡發。
在長安城,有幾百個這樣看似無所事事的孤兒少年,無人會注意到他們,但是他們卻正參與到可以改變大漢走向的大事中。
霍家的奴仆出來驅趕,但是趕了又來,來了又趕……
二女嫁給了趙平,如今是光祿大夫,品秩為千石,已經定好了騎都尉的官職。
賀禮左不過是一些金銀玉器,又或者是珊瑚玳瑁,也有一些蜀錦絲綢……
他們不敢親自登門拜訪,但是卻都派人送去了厚重的禮物。
他拐了幾個彎,又躲開了幾波行人,他終於走到了一條岔巷的盡頭。
這個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每次有朝臣登門拜訪的時候,他就會拿出幾張還很少見的宣紙,把馬車上的戳記依樣畫葫蘆地畫在紙上。
一聲弦斷,樂停舞止。
大將軍的正堂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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