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牽著霍成君走進正堂,確實驚世駭俗,但也讓霍顯看到了一絲機會:天子似乎對霍成君情有獨鍾,甚至青睞有加。
她看向天子,然後嬌羞地點了點頭。
以往,霍光定然早就會讓眾人回去。
最開始,霍光和霍顯還有一些眼神的交流,似乎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一些確定的答案。
在榻上坐下之後,劉賀就鬆開了霍成君的手,但是霍成君的心跳卻沒有平息下來。
天子為何要提前讓霍成君入宮?
這對霍家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諾!”
越能專寵,所承雨露君恩就越多,誕下子嗣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嶽母,這府中可有小花園?”
天子不一定會認錯,但應該是一個好的跡象。
霍光猶豫不決,隻得看向了霍顯。
那一日,劉賀在朝堂上懲治了楊敞,霍光極為不滿,後來霍光在宣室殿等天子向自己認錯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
看得越久,他們越看不透天子今日這要下的是哪一步棋。
“那麼朕想知道,在仲父心中,朕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劉賀笑著地問道。
讓劉賀有一些意外的是,他明顯感覺到霍成君的手似乎回應了他一下。
天子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這種“尊重”是霍成君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霍家姐妹的這些夫婿從麵上看並不是大奸之臣,除了範明友之外,其餘幾個人的現在的官職品秩也不算顯赫,對朝堂還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這幅模樣,劉賀見過。
“老夫領旨。”
“諾。”
“如此甚好,那就這樣定下來了,大軍尚未凱旋,不宜大操大辦,恐怕就要委屈成君了,一切禮儀從簡,日後再補上。”
但是他們很快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迷惑,都看不穿天子的用意。
霍光和霍顯自然不能拒絕,連忙吩咐奴婢重新布置過坐榻。
這是關乎霍家命脈的大事,哪裏還需要遲疑呢?
天子很健談,霍成君很嬌羞。
天子說得冠冕堂皇,讓霍光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一時又不敢鬆口。
在這些人當中,最為激動的莫過於霍顯了,她此刻已經將天子這幾日對霍家處處打壓的事情拋到腦後去了。
此事看起來,對霍家有利無害,但是霍光對天子早已經有了提防之心,不敢立刻就答應下來。
似乎,在這冰冷陰沉的大將軍府裏,天子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無窮的熱力,讓她感到心安。
今日,霍成君經曆了大起大落,雖然她迫切地想要逃出大將軍府,但是她沒想到那麼快就要夢想成真了。
而且,天子似乎品性不錯。似乎是自己的良配。
但是今日,他做不了主,因為上首位坐的是天子。
“諾!”霍顯自然是痛快地應承了下來。
他們說話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候都在觀察天子的一舉一動。
霍光睜開了眼睛,隨著天子的視線,看向了那處刺眼的空白上。
於是,劉賀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傳言:田延年一年把幾千萬錢進入大將軍府,這些錢到底去了哪裏呢?
很快,劉賀在書房的牆上看到了一大塊慘白的印記。
霍光原以為天子會直入主題,那麼他就可以繼續端起架子,不理會天子。
“朕不想有人議論成君,也不允許有人議論成君。”
霍成君此時就能進未央宮,至少不是一件壞事。
沒想到,天子居然再一次握住了身邊霍成君的手。
於是,他們隻得分頭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該關注的地方。
奴婢們將茶端了上來,小心地放在了案上,然後就告退了。
就連仍然心有懷疑的霍光也被感染了,臉色稍稍和緩,看向天子的眼光也柔和了一些。
堂下的霍家人立刻就上來向天子和皇後祝禮。
霍光也很驚訝,如果說剛才是疑惑,那麼現在就是疑惑加上驚訝了。
不管見到的人是哪一個,劉賀總是笑著喊一聲“阿姊”和“姐夫”,驚得他們一個個受寵若驚,坐立難安。
這是一件好事。
再往後,劉賀又與霍成君的幾個姐姐和姐夫一一見禮。
男女之間還沒有肌膚之親,就能有這份情誼,日後霍成君在椒房殿專寵豈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仲父,孝武皇帝給你的那幅周公負成王圖,以前是不是就掛在那麵牆上?”
“嶽母安排得很妥當,那就入席吧,朕來的時候還沒有用晚膳,現在已經餓了。”
天子的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劈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劉賀和霍成君在首位上落座,眾人再次行禮,也都各自入座。
“更何況,成君既然已經是朕的皇後了,但是卻又遲遲不能入宮,朕怕有人會妄自議論……”
“好,那此事就拜托嶽母安排此事。”
“但是在此之前,朕還有一事要說。”
“陛下心情暢快,真是大漢之福。”霍光說得。
而且,救走她的還是自己的夫君——天子要名正言順地將她帶走。
劉賀說這句話的時候,今日第一次看向了霍成君。
“放在民間尋常百姓家裏,女兒一旦出嫁,就應該到夫家去住,留在娘家是要招人說閑話的。”
劉賀不隻是“看”了這些成年人,他連那十幾個外甥也逐一詢問了一輪姓名和年齡。
早日入宮,就可以早日誕下子嗣。
仲父居然還用老眼光看待自己,這有一些可笑了。
被風吹得搖曳的燈光,將四個人的影子映在了牆上,像極了張牙舞爪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