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誕下雙生子,可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但是兩個昌邑郎並沒有想太深。
皇帝和皇後已經很疲憊了,而百官公卿更是麵容都已經僵硬。
沒過多久,早膳到了,朝臣們也到了。
辰初,天子蒞臨前殿,在殿中等候;皇後車仗從東門駛入未央宮,直抵前殿丹墀下。
心中那一份緊張、衝動、慌亂是越來越強烈,似乎要將他們整個吞下去似的。
“夫君,你是不是又要說什麼孟浪的話了?”霍成君嗔怪道。
“那你可願意陪我說說話?”
此時,突然就起風。
但是今日這麼早就能起來召見他們,已經是難得的勤政了,他們這些作臣子的又能多說什麼,於是連連稱頌天子。
何須向他們解釋清楚所有的事情呢?
現在情形與幾個月之前的情形截然不同了。
沒想到,他仍然驚動到了霍成君,後者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前殿有高大的柱子和粗壯的橫梁,四處可見龍紋雲紋,屋頂一眼都望不到頂……”
奴婢陸續而出,掩上了層層殿門,而後那椒房殿寢殿裏的宮燈就一盞一盞熄滅了。
溫室殿的暖牆火道也都徹夜地燒著,溫度正合適。
自己是天子,他們臣子。
他們護送天子返回溫室殿,就可以下差了。
守在院外廊下的昌邑郎們隻是看了一眼暗下來的那些窗欞,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天子昨日才完成大婚,必定是操勞辛苦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子,提著沉重華麗的袍服,緩緩地跪了下來,深深地向遙遠的天子行了一個拜禮。
劉賀想要當一個仁君的,所以對朝臣非常寬容和開明。
總不能張安世有一些不悅,自己要勸勉一番;王吉和龔遂有怨色,自己又要好好開導……
不像此刻,父親就站在百官公卿最前麵的位置上,卻漠然地將手放在胸前,一言不發,冷若冰霜。
改元這件事看起來很小,但是還有一層新舊更替的意思。
一時之間,氣氛有一些鬆動了。
“那我就讓廷尉把那條律令改掉,我是大漢天子,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劉賀佯裝不屑道。
但是現在,劉賀麾下的人越來越多,他不可能對每一個人都“推心置腹”。
“皇帝迎皇後禮!”
“成君,你這樣笑起來,很好看。”劉賀有些木訥地“嘿嘿”笑道。
在未央宮那些大婢女官的引導之下,二人又共經曆了許多繁瑣無用的禮儀。
“去溫室殿。”劉賀說道。
“他們剛剛到了偏殿。”
其中,臉上表情憂慮最甚的,當屬光祿勳張安世了。
這狼狽的模樣,倒是讓霍成君掩嘴而笑,這悅耳的笑聲如好鳥之鳴。
卯正,霍成君換上皇後冠冕、袍服,辭別雙親,坐上了皇後的安車,在鼓樂聲中再次折返未央宮。
這案上擺著婚酒、蔬果和一些造型喜慶的糕點……微微散發著一點複雜的香氣。
在椒房殿那有一些空曠的寢殿中,就隻剩下劉賀與霍成君了。
“成君,要不要與我一同飲一杯酒?”劉賀有一些緊張地說道。
要修巨大的運河,要造可以遠航到倭國的帆船,要在大江之南建幾座大城,要在西域修幾座堡壘……
一旦改元,大行的孝昭皇帝就會進一步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而劉賀的形象則會在天下人的眼中更加清晰。
寢殿裏的睡榻很大,比溫室殿和宣室殿裏的都要大,上麵那紅黑相間且鎏了金邊的被褥鋪得非常妥當,一看就很軟和溫暖。
換做孝武皇帝,張安世臉上的怨懟之色,已經有資格去詔獄了。
翌日,劉賀從椒房殿溫暖的榻上醒了過來。
劉賀站了起來,穩穩地走下了玉階,來到了霍成君的麵前,輕扶著霍成君的手,將其從地上攙扶起來。
“陛下昨日交代要召見的人,都已經到了。”
“我一定說話算話。”劉賀笑道。
“眾位愛卿先入座,朕今日起得遲了一些,膳還未來得及吃,隻能兩事並作一事,眾卿見諒。”劉賀一邊嚼著旨蓄一邊說道。
不知是風太大,還是雲太散,月亮似乎也在輕輕顫抖。
從辰時到午時,又從午時到酉時;從未央宮到高廟,又從高廟到未央宮。
大約一刻多鍾之後,從天邊的黑暗中閃出了一顆賊心,它來勢洶洶,拖著一串稀疏的亮光掃過了月亮,留下一片清冷碎光。
“皇後拜皇帝禮!”
這讓皇帝和皇後不得不端著架子,像提線木偶一樣,任憑她們擺弄。
霍成君一聽就開心地笑了起來,立刻連連點頭,像幾日之前一樣,雙手撐腮,目光灼灼地看著劉賀。
“當然有,皇帝就在前殿了。”
“雖然今日沒有朝議,但是朝政天天都有,朕要去見幾個朝臣,你先歇息,我中午來與你用午膳。”
他的這個動作,讓同樣緊張的霍成君受到了一些驚嚇,不由得也站了起來。
“今日有朝政要議,我要先去一趟溫室殿。”劉賀柔聲說道。
如此的話,劉賀就不用再做其他事情了,光是與這些朝臣談心就要花去所有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