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調兵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奉詔調兵,一種是私自調兵。”
在劉賀的心中,其實已經想好了剝離霍光和尚書署的辦法,現在看著張安世和魏相相互爭論,他反而想到了未來更遠的事情。
劉賀提出要建一個符節署,是為了將最緊要的虎符銅節放到自己的眼下看起來。
“可如今護軍使者和中壘校尉都是仲父的親信,那麼沒有詔書和虎符,他們沆瀣一氣,是不是也能發兵?”
劉賀微微一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如今,大將軍在軍中的威信沒有半分的削弱,大軍的捷報更是隨時都可能傳回。”
“所以,朕決定重新整飭尚書署,在尚書署裏重設六部尚書,而這六部尚書由重臣擔任,這樣就可以與仲父相互掣肘了。”
這就意味著,大漢軍隊有四道保險。
張安世和劉德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眼中的輕視卻遮掩不住的。
就這樣,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
“如果部將有疑的話,又沒有看到沒有詔書和虎符,也不一定會聽從中壘校尉和護軍使者的調遣。”
要光明正大地免去霍光領尚書事之職都做不到,想直接把虎符銅節從霍光眼皮子底下“偷走”,恐怕更是不可能。
魏相的品秩和張安世相當,但是今日的官職隻不過是禦史中丞,地位遠遠不如前者。
要加強皇權,就必須要像他們學習。
丙吉張安世劉德這些前朝大臣是一派。
“魏卿,你的意思是讓朕撤掉大將軍那領尚書事的職務嗎?”劉賀問道。
各有各的優點,但是,這些優點有可能也是缺點。
期待著天子給出一個具體的答案。
這一切,劉賀自然看在眼裏。
“前者有一套流程,名正言順;後者隻要振臂一呼,靠的是個人名望。”
重新整飭尚書署的事情,劉賀還要與霍光談一談,後者一定會感到不悅,但是恐怕也隻能暫時接受了——至少對霍光來說不是最糟糕的結果。
王吉龔遂王式這些昌邑屬官是一派。
“尚書署是內朝的核心,更是處理朝政的樞紐,重要性毋庸置疑,但是朕也不能日日都呆在尚書署裏……”
但是劉賀沒有直接回答,而且把問題扔給了沒怎麼說過話的未央衛尉王吉。
“另外,還要設六部禦史和掌璽官……”
“啟奏陛下,微臣並不同意魏公的說法,現在貿然撤掉大將軍的領尚書事一職,未免太急了一些,要緩緩圖之。”張安世站出來否定了魏相的提議。
“如果有一日,大將軍要調動中壘校尉行不軌之事,那麼就先要在尚書署以陛下的口吻擬一道發兵的詔書,再加蓋傳國玉璽。”
張安世說得頭頭是道,在這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天子的謀劃說得清清楚楚了。
現在就用六部尚書完全取代九卿,還不是時候,也會引起不滿,所以隻能先把尚書當做中朝加官吧。
對朝堂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動。
尤其是經過這十幾天的考驗,劉賀更能看出他們對自己的忠誠。
如今,在天子的麾下有倒霍的大義,他們自然會擰成一股勁兒,但是也會有紛爭和裂痕。
張安世自以為成為天子肱股的時間更早,本就有一些傲氣,而這“後起”的魏相對他絲毫沒有敬意,他自然有一些不滿。
更不說張安世還有一個要進宮當婕妤的妹妹,也是魏相不能比的。
再往下,劉賀就把這新尚書署的運作模式解釋了一遍。
幾十萬漢軍,霍光不是通過虎符和璽印來掌控的,而是通過分布在軍中的霍黨來掌握的。
“世人都說張公為人謹慎,今日這番高論確實是讓下官佩服,但是張公可曾想過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將霍光從尚書署裏抬出去,那陛下能算得上親政嗎?”
王吉娓娓道來,聲音當中聽不出太多起伏,但是話裏話外卻暗藏殺機,幾乎已經點出“霍光”的名字了。
原本,霍光就相當於天子,九卿直接向霍光負責,在大漢的權力架構當中屬於第二層。
六部尚書?
在這些“印信”當中,虎符是最重要的。
拋開立場與情感不談,封建君主專製製度的巔峰在明清。
九卿的職位會越來越不值錢,而六部尚書將會成為朝堂新貴。
最後,二人竟然都有一些坐不住了,紛紛離開座榻,似乎真的想要和對方立刻較量出一個高下。
這張安世不是最想要快些鏟除霍黨的人嗎?
為何今日卻提出來要“圖緩”了
劉賀點了點頭,示意張安世往下說。
“如果護軍使者和中壘校尉真有歹心,倒也可以強行起事。”
“眾位愛卿認為是否有必要另建一個符節署,將符節從尚書署轉到符節署去看管?”
“王卿,你是未央衛尉,手下掌管著兩三千兵衛,是名副其實的武將,朕想聽你給朕說一說大漢調兵的流程。”
其實不用劉賀講得那麼清楚,張安世等人很快就看懂了其中的門道。他們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地思考著這其中的關節。
“朕恕你無罪,你隻管說就是了。”劉賀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