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說莫名其妙死了,孝武皇帝並沒有將爵位給韓增。
雖然韓增保住了性命,卻又要重新在朝堂上打熬。
二三十年來,韓增從郎官起步,終於又來到前將軍的高位上,距離韓頹當和韓說封侯的位置又近了許多。
如今,麵對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韓增又怎可能不想立下了一個天大的功勞,光耀眉門呢?
而除了這份光耀眉門的雄心壯誌之外,韓增還想洗刷韓氏一門在巫蠱之亂中,留下的汙點。
雖然韓說當年是奉孝武皇帝的命令行事,但卻也背叛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衛青將軍,向廢太子據發難。
這些年來,倒也沒有人說韓氏的壞話,但是韓增自己卻始終覺得愧疚。
他總覺得在心中有一絲壓抑:不能暢快抒發,就隻能鬱鬱寡歡。
所以哪怕韓增出任了執金吾這樣重要的官職,但是卻極少在朝堂上發表議論,以至於被那些不相熟的人看作是霍黨。
韓增從未出言辯解過。
韓王信背叛大漢、韓說“逼殺”廢太子——先祖經曆的這兩件事情,讓韓增更知道唯有對大漢天子忠誠,才有可能成就一番事業。
否則等待自己的就隻能是身敗名裂。
韓增非常想要用一場大勝,來獲得朝臣同僚的尊敬。
然後,現在似乎要事與願違了。
……
韓增再次看向了那副輿圖,烏員周圍的角角落落標上了許多的標記。
這意味著這些地方都已經仔仔細細搜索過了,仍然一無所獲。
因為看得太久了一些,韓增覺得眼睛有些發脹,於是就向大帳外走去,想要透一透氣。
他剛掀開大帳那厚重的門簾,一陣淩冽的寒風就撲麵而來,其中夾雜著大營特有的金戈鐵馬之聲,讓韓增的精神為之一振。
“將軍!”帳外的兩個兵卒叉手行禮道。
“我就四處走走,你們不必跟著。”
“諾!”
韓增心中雖然有塊壘,但是他為人卻很寬嚴並濟。
因此他麾下的這三萬人馬來自大漢不同的郡國,與韓增也並不相熟,但是他仍然能得到兵卒的愛戴。
容納三萬大軍絕不可能聚在一處,所以大營布滿了整個山穀內外。
一座座氈篷軍帳黃白相見,一眼看去,猶如落滿了雪的小山丘,也是一道不同的景致。
韓增獨自在大營裏漫無目的地走著,時不時就會停下腳步與兵卒們攀談幾句。
“今日是吃豆飯還是胡餅?”
“攜帶的食鹽是否還夠吃?”
“出發時帶的旨蓄還有沒有,長毛了就一定莫要再吃?”
“穿的袍服夠不夠暖?”
“記得要將狗油或馬油抹在臉上,肌膚就不會開裂了。”
韓增平易近人,臉上總是掛著對自家子侄才有的笑臉,所以不管他走到哪裏,士兵們都願意與之攀談,沒有任何回避。
可是韓增越看這些熱心的兵卒,就越覺得愧疚。
出塞至今,韓增所部斬殺的匈奴人隻不過六百有餘。
興師動眾,卻隻取得了這如此可憐的戰果,簡直是恥辱至極。
韓增這一走就走到了一處營門外,他並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背手站在營門之內,向西看著安靜的戈壁。
這片戈比安靜而遼闊,所以那逐漸墜落到地平線下的太陽都格外地大,夕陽也如同胭脂一樣紅。
“呼呼”的風不停地吹著,擦過細碎的砂石,發出一種戰馬齊奔的聲音。
這肅殺蕭條的景象與熱鬧的關中三輔有著鮮明的對比,讓人沒有來由地感到壓抑和猶豫。
今日是十月三十,五路大軍約定好的歸塞的日子是十一月三十,所以還有整整一個月。
去掉回程所要耗費的日子,韓增所部最多還可以在這逡巡半個多月。
這意味著還有半個多月來尋找戰機。
韓增身為主將,到了這最後的關頭,要做出新的決定了。
但是他仍然有一些拿不定主意。
是部署大軍徐徐返回雲中郡,求一個穩字?
還是再讓大軍往北邊走一段,求一個功字?
前者可以求一個平安,但是也可能會被朝堂追究避戰不出、無功而返的罪名。
後者可以立下戰功,但是則可能會遇到更多的意外,背上失期不返的大罪。
進退都有風險,更是都有可能讓兵卒們陷入不測——誰知道前路歸途上有沒有匈奴人設俘呢?
……
正當韓增猶豫不決的時候,八九個人影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他們背對著夕陽,縱馬向大營的方向跑來。
由遠及近,片刻之後就來到了營門前——原來是一群斥候!
這些斥候風塵仆仆,一看就經過了長途跋涉,定然不是這幾日派出去尋找匈奴人的。
韓增眼前一亮。
自己送出去的信,看來是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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