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北撤,就要麵對可怕的寒潮;大漢軍隊南撤,就可能喪城丟地。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雙方都不會退縮的。
但是今年,這匈奴人到底去了哪裏?
麵對這種情況,不隻是身為主將的韓增一個人心情壓抑,整個大營裏的人都非常壓抑。
出征的時候,人人都信心滿滿,認為這是一場必勝的戰爭。
也許他們不能像霍衛兩位將軍一樣立下不世的功勳,但是砍幾個匈奴人的頭顱,立下戰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如今,擺在他們麵前的事實,卻是什麼都沒有。
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又怎麼可能不失望呢?
身為主將的韓增壓力自然是最大的。
普通兵卒乃至校尉君侯,隻要能夠活命,即使無功而返也都可以接受,頂多隻是失去了一次立功封爵的機會。
但是對於韓增這樣肩負重擔的主將來說,無功而返恐怕那就等於是大難臨頭了。
每日,上千斛的糧草源源不斷地從雲中郡等地運到這荒漠上來,大軍到哪裏,身後那些力役就會跟到哪裏。
肩挑手扛,人拉馬馱。
這是數都數不過來的糧草損耗。
每一次有運糧隊抵達大營,韓增就覺得肩上的壓力又更重了一分。
這都是天下百姓從牙縫裏攢下來的民脂民膏,他們每日這樣虛耗,實在是心中有愧。
出征的時候,天子甚至還從少府中拿出了錢糧布帛來賞賜他們,這也讓韓增覺得受之有愧。
想到天子,韓增有一些慶幸,幸好天子看著還算仁慈,不至於像孝武皇帝那樣不近人情,對無功而返的將領毫不留情。
可是,就算因為天子開恩,讓他保住了一條命,但是這也不能讓出身將門的韓增感到心情愉悅。
在他內心深處,比別人更還多了一份光耀門楣的誌向。
今年,韓增已經四十有五了,這次如果沒有把握住機會,那下一次立功的機會在哪裏,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擔任過執金吾,如今又是前將軍,對別人來說已經是對得起自己的先祖了。
但是對於韓增來說,對於韓氏一門來說,還差得很遠。
因為韓增的先祖當中出過許多大人物。
有猛將也有叛將,有忠臣也有佞臣;有登上高位的,也有死於非命的。
韓氏一門三起三落,幾乎參與到了大漢帝國所有的大事當中。
大漢肇建、異姓王叛亂、大敗匈奴、七王之亂、漠北之戰、巫蠱之亂……韓氏一門都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雖然這位韓王信不如另一位韓信那麼能爭善戰,但是出身韓國公族的他仍然為大漢立下了戰功,被封為韓王。
可惜,燕雀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
韓王信因為受到太祖高皇帝猜忌,被匈奴大軍圍困之後,與他們暗通款曲,行了不軌之事,率部投降匈奴。
而後的幾年時間裏,韓王信成了匈奴攻漢的幫凶,數次興兵犯漢。
太祖高皇帝十年,韓王信在率軍攻漢的時候,被大漢將軍柴武斬殺,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十幾年之後,韓王信的庶子韓頹當和韓王信的嫡孫韓嬰,以匈奴相國的身份率領所部人馬回到了大漢帝國。
孝漢文帝龍顏大悅,封韓頹當為弓高侯,封韓嬰為襄城侯。
再後來,韓頹當在七國之亂當中立下了赫赫戰功,孝景皇帝讚為“功冠三軍”。
至此,韓氏一門兩脈開枝散葉,在朝堂上拚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大漢朝堂上的世家大族不可能一帆風順。
韓頹當一脈因為的嫡孫無後,爵位被削除;韓嬰一脈則因犯了大不敬之罪,爵位也被削除。
韓氏一門漸漸回歸到了平凡。
可是世家大族自然有其底蘊在,韓頹當的兩個庶孫讓韓氏一門重新找到了曙光。
一個是韓增的父親韓說,另一個則是韓增的伯父韓嫣。
二人因為祖上的蔭庇,被選為孝武皇帝的郎官。
孝武皇帝很是寵愛韓嫣,連帶韓說也獲得了天子的青睞。
韓說沒有辜負兄長帶來的機會,他主動請纓,以校尉的身份跟隨衛青將軍馳騁漠北,立下了戰功,被封為龍頟侯。
世事難料,數年之後,韓說因為進獻的酎金成色不足而失去爵位。
但是元鼎六年,韓說又以橫海將軍的身份領兵抗擊東越,立下了赫赫戰功,再次被受封按道侯。
然而,韓氏一門的命運實在是跌宕起伏,當韓說平步青雲的時候,卻卷入了巫蠱之亂中。
與別人被牽連不同,韓說是巫蠱之亂的核心人物:韓說、章贛、蘇文等人被孝武皇帝指派,協助江充搜查東宮。
而後,四人帶人挖出了巫蠱木偶,廢太子劉據起兵謀反,韓說等人被誅殺。
巫蠱之亂是一場說不明道不清的禍亂,不管是廢太子一方,還是江充一方,都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