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韓德從背後解下了傳信筒交給了韓增。
韓增檢查確定印泥都完好無損之後,才拆開傳信筒,從裏麵將信件倒了出來。
他打開這封信,一目十行地往下讀去,心中感到更加疑惑不解。
十日之前,因為韓增始終沒有尋找到匈奴人的蹤影,所以才派韓德去聯絡離自己最近的田順,想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麼。
他萬萬沒有想到,田順竟然隻出塞八百裏?
而在這封回信當中,田順說得更是語焉不詳,隻是含糊不清地提到會在餘吾水的上下遊停留幾日,繼續搜尋匈奴人的蹤跡。
丹餘吾水離大漢邊境並不遠,匈奴人現在不在那裏,之後又怎麼可能再次自投羅網呢?
田順雖然不像韓增一樣出身將門,但是他的身世也非常顯赫,是前朝丞相田千秋的兒子,而田千秋更是大將軍霍光的摯友。
這田順曾經擔任過雲中郡的都尉,也算是一個在邊郡打熬了許多年的武將,怎麼可能會到意識不到餘吾水邊絕對沒有匈奴人的事情呢?
如此看下來,韓增覺得對方的舉動就更加透露出詭異了。
“你在田將軍的大營當中一共待了幾日?”韓增繼續問道。
“隻歇息了一夜,隔日的清晨,田將軍就讓我等立刻返程了。”
“那你在他們的大營中,可看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韓德不明白韓增為何如此發問,但是仍然就細細地在腦海中思考了起來。
“要說反常的地方似乎也有幾處,隻是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奇怪……”韓德似乎有一些猶豫。
“你隻管說,我自會分辨。”
“唯!”
韓增讓韓德坐了下來,親自用粗陶製成的茶碗給他倒了一杯茶。
“我等一進營門,就立刻被人收去了兵器,把信交給田將軍之後,就被帶到一處偏遠的營帳中歇息,守在帳外的兵卒還不讓我等隨意走動。”
“隔日起來之後,立刻就有人送來了田順將軍的回信,讓我等趕緊回來。”
韓增明白了,田順應該在有意隱藏一些事情。
“穿營而過的時候,還看到了什麼,都可以講與我聽!”
“他們似乎打了一場勝仗,我等看到不少馬匹的鞍韉上掛有匈奴人的頭顱……但是……”
“嗯,說下去!”韓增追問道。
“但是我草草看了一眼那些人頭,他們的頭發都已經被完全剃掉了,與我們斬殺的這些匈奴人很是不同。”
韓增心頭一沉,感到一陣膽寒和心涼。
大漢已經有很多年頭沒有大規模地用兵了,年輕的韓德雖然參與過緝盜,也曾經到邊郡來曆練過許多次,但是終究還沒有上過血淋淋的戰場。
所以他隻是一個新兵,對戰場上的許多事情都不甚了解。
但是韓增就不一樣了,他出生在將門,從小就聽過許多可以讓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將那些人頭上的發辮都剃幹淨,當然不是為了作踐那些死人,而是為了刻意隱藏人頭上的痕跡,讓人無法從頭發上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
殺良冒功——這四個字從韓增的腦袋裏麵崩了出來。
韓增和田順並不相熟,但是知道對方在雲中郡都尉任上的時候,所部人馬常常能夠立下戰功,所以才被拔擢為虎牙將軍。
而這雲中郡邊兵殺良冒功的陋習,韓增更是早就有所耳聞了,隻是一直不敢確信。
如今他聽韓德說完之後,終於確定了。
而且田順恐怕不隻做了殺良冒功這件事情,他神神秘秘又遮遮掩掩,應該還有更大的陰謀。
“還有何事?”韓增又問道。
“田將軍似乎在準備拔營。”
這虎牙將軍的葫蘆裏,到底裝的是什麼藥?
韓增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大漢的境內有什麼異動?
“你立刻將最近來到營內送糧草的糧官給我找來,我要見他!”
“唯!”
韓德沒有任何的猶豫,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連案上的那碗水都沒有來得及喝,韓增不免有一些愧疚。
“等等!”
“將軍?”
“把人找來之後,你先好好歇息,睡一覺。”
“唯!”韓德行軍禮道,然後就跑了出去。
韓增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幅輿圖上,再一次將幾路大軍出塞的位置重新確認好。
看著五個相隔甚遠的點,韓增的腦海中出現了一些飄忽不定的念頭,但是卻又怎麼都抓不住。
他放慢思緒,一點點回顧整個出兵的方略,終於是發現了一點問題。
五路大軍當中,田廣明和範明友這兩部人馬是從河西走廊沿線的邊郡出塞的,距離長安城最近。
這樣算下來,這兩路大軍雖然是與其餘幾路大軍同一日出塞的,但是他們所行的距離是最短的——而且至少要短上許多。
韓增有些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件事情,這兩路大軍的領兵主將都與霍黨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田順也是如此。
如果出塞的距離相同,那麼範明友所部和田廣明所部會是最快回到長安城的,隨後就是田順所部。
與生俱來的敏銳嗅覺,讓韓增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他先是覺得一陣欣喜,但是隨即就像冬天掉到了黃河裏一樣,通體惡寒!
難道……
韓增一時間汗如雨下,整個人感到一陣眩暈,身上的毛孔更是如同針紮著一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