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質疑朕“不知兵”?
那今天就小刀剌屁股,讓你們看看眼。
“範明友所部從張掖出塞,算起來出塞一千六百裏,但是西浚稽山距離不過六百裏……”
“田廣明所部從西河出塞,算起來出塞一千三百裏,但是西浚稽山距離不過五百裏……”
“他們二人明知此次出征是我大漢謀劃已久的一場大戰,卻浚巡不前,還要擅自南返歸塞。”
“朕自然要懷疑他們有不軌之心,既然如此,朕怎可讓他們率兵返回長安呢,那豈不是引狼入室嗎?”
劉賀說到這裏,終於停了下來。
這小小的尚書署再一次亮起了刀光劍影。
隻不過這一次,這刀光劍影是天子亮出來的。
丙吉和蔡義從未見過這樣的針鋒相對場麵,根本就不敢插話。
而霍光也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一個天子,一個親政的天子,一個獲得朝臣和百姓支持的天子……
指名道姓地說三個在外領兵的主將犯上作亂。
不管是真是假,他們三人恐怕都凶多吉少了。
如果他們是忠臣,那麼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應該立刻自行了斷。
以此來證明自己對天子的忠心,並換得自己家族的安然無恙。
任何的辯解都會被是包藏禍心。
堂外的雪還在一刻不停地下著,那軟綿綿的聲音掩蓋住了劉賀的怒意,否則又會驚動外麵廂房裏的人。
許久之後,霍光終於稍稍回過魂來了。
他反複咀嚼著天子的這幾句話,終於琢磨出了許多不同的滋味。
天子不僅知兵,還在漢軍中有眼線,否則不可能比自己知道的事情還詳細。
“老夫敢問陛下,範明友等人十月二十九日擅自南返歸塞,陛下是如何知道的?”霍光問道。
“仲父不必多問,出征的是漢軍,朕是大漢天子,那麼朕自然就知道。”
沒有主將的手令,任何兵卒都是不能擅自離開大營的,否則都會以逃兵論處。
但是仍然有人給天子送了信,這意味著給天子通風報信的人要麼位高權重,要麼死心塌地。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對霍光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突然,霍光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迷霧當中。
範明友不對霍光講實話,天子對前線之事知道得比自己更多。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霍光甚至以為是範明友和天子串通起來捉弄自己。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但卻讓霍光備受打擊。
這種感覺讓高高在上的霍光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仲父難道就沒有一絲疑慮嗎?”劉賀追著問道。
“確實有一些不同尋常,但是老夫沒有多想,他們也許事出有因?”霍光發自內心地說道。
“好,那麼朕現在說出來了,仲父還覺得朕的懷疑是無稽之談嗎,還是說仲父早就知道此事?”劉賀厲聲逼問道。
大漢仍是劉氏的大漢——這是刻入霍光骨子裏的一句話。
縱使他是把持朝政十幾年的輔政大臣,但是仍然擔不起謀反作亂的罪名。
所以,在天子的逼問之下,霍光是驚恐萬分,如同掉入了冰窟窿一般。
他又突然想起了霍禹瞞了他許久的那件事情,更覺得自己的袍服仿佛被扒得幹幹淨淨,然後站在了滿是積雪的庭院中讓人觀看。
羞愧,慌亂、恐懼……瞬間將霍光吞沒了——他整個人僵在了榻上。
霍光用一夜時間鼓起來的那股虛張聲勢蕩然無存。
範明友和霍禹他們難道真的要犯上作亂嗎?
那自己豈不是要成大漢的不忠不孝之徒了嗎?豈不是天子隨時可以誅滅整個霍氏?
以前,天子沒有借口,所以不能動自己這個有功於大漢的大司馬大將軍。
但是現在,範明友和霍禹這些蠢人,居然親手把刀子遞到了天子手上。
就算範明友他們能成事,霍家上上下下和所有的霍黨恐怕也早就死絕了。
這時,霍光還想起了一件事情。
不久之前,也就是自己告病的那幾天,天子下過詔令讓北方各郡整修城池,以備匈奴。
看來此舉防備匈奴是假,防備範明友他們是真。
這昏了頭的範明友和霍禹,不好好地在塞北建功立業,為何要做這樣的歹事!?
真是如此的話,霍光原來的計劃就全都被打亂了。
“仲父為何不答朕的話?“天子冷漠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霍光連忙從榻上站了起來,拜倒在了天子麵前,顫著聲音表達自己的忠心。
“陛下……老夫是頭一次知道此事,之前也覺得有幾分不同尋常……隻是……”說著,霍光鬢角的汗水就涔涔地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