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欺人太甚,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田廣明愣是不敢有絲毫的慍色,反而憋得滿臉通紅,仿佛真的是自己犯了大錯。
而與尷尬和羞愧比起來,田廣明還有一些害怕。
今日如果他再拒絕霍禹的要求,會不會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大帳?
霍禹太跋扈了,完全不給他這個領兵大將留任何一點顏麵,他現在就算想要點頭同意,也拉不下這個顏麵來。
於是乎,這大帳中的氛圍變得有些緊張和尷尬了,那油燈劈叭作響的聲音,就如同眾人此刻的心情一樣躁動。
過了非常漫長的一小段時間之後,範明友有些做作地咳了幾聲,就出來開始唱紅臉了。
“小將軍莫生氣,田將軍也莫著急,這清君側的事情雖然很緊急,但也不急在這幾個時辰。”
範明友鎮定自若地看了看其他人,確定沒有人要站出來接話之後,才對著田廣明往下說去。
“田將軍,雖然長安城的局勢已經平穩了下來,但是你也知道這局麵終究是不可能長久的。”
“皇後確實已經入宮,但是怎麼樣也要在一年之後才能誕下龍嗣,看縣官對霍家是越來越忌憚了。”
“如今縣官又已經親政了,我此刻還能手握重兵,但是隻要一回長安城,這大軍盡散,手中就沒有任何與縣官討價還價的籌碼了。”
“到時候,縱使有大將軍庇護和說情,縣官要我們圓我們就圓,要我們橢我們就橢。”
“不如趁現在還有一支大軍在手,在靠近長安城的時候,舉起清君側的義旗。”
“進可以推大將軍和小將軍為新君,退可以為大將軍的助力,這才是正道啊。”
“假如乖乖地入城,然後聽話地交出虎符,我等可還有任何一點反抗的力量?”
“田將軍擔心自己的家眷乃是孝和慈,但如果因此而畏手畏腳,淪為板上的魚肉,家眷不也是難以幸免嗎?”
“我等如果有這幾萬大軍在手,縣官反而會忌憚幾分,加上大將軍在長安城周旋,家眷親戚反而安全許多。”
“小將軍剛才也是想為我等謀一條生路和一個前程,所以才會如此急切,田將軍倒是不能有任何的糊塗。”
範明友不愧是宿將,他吊起那雙三角眼來,細細地說著,分析得頭頭是道,讓田廣明不禁又相信了幾分。
“剛才確實是我操之過急,有一些失禮了,田將軍見諒。”霍禹板著臉生硬地說道。
田廣明是個聰明人,他連忙就坡下驢,再次稱謝。
權衡再三,田廣明的心裏終於是橫了下來,做下了決定。
他將那案上的酒一飲而盡,就打算要站起來說話。
然而田廣明話未出口,這大帳的簾子就被掀開了。
在外把守的霍山走了進來。
“長安城來詔令了!”霍山將手中一個傳信筒放在了霍禹的案上。
他們拆開傳信筒,竟然從裏麵倒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詔令,一樣是書信。
霍禹先打開詔令看了起來,很快,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紫。
他一言不發,將詔令交給其他人來傳閱。
其他五人看完之後,臉色也同樣不好看。
這詔令的核心內容就是讓範明友所部人馬歸塞之後,原地駐紮,不可返回長安城。
但是範明友等人卻要隻身到長安城麵聖,詳陳征北之戰的情形。
圖窮匕見,天子想要做什麼,已經人盡皆知了的。
此刻,同樣的詔令應該也已經送到了田廣明的營中,而田順在幾日之後也會收到同樣的詔令。
除此之外,整個北地郡、安定郡和朔方郡的地方官也已經收到詔令了。
這意味著,範明友等人想假道回長安的計劃徹底落空了。
“田將軍好好看看吧,縣官如此癲悖,竟然現在就要收走三位將軍的兵權,難道伱還要猶豫嗎?”霍禹嘲諷地說道。
“這、這縣官身邊有奸臣,一定是那蔡義和張安世等人做下的歹事!”田廣明又氣又惱地說道。
“既然如此,田將軍可願意與我等一同舉大計,殺入長安城,清君側,誅蔡義。”霍禹再次問道。
“清君側,誅蔡義”之後,到底再怎樣辦,霍禹現在還沒有說。
但是隻要拿下長安城,後麵一切事情都可以慢慢謀劃!
“為了大漢的江山,本將願受小將軍的驅馳!”
霍禹陰翳的表情終於稍稍好看了一些,直到這時,他才拆開了那封來自他父親的書信,與其餘幾人一同讀了起來。
這封信中反倒沒有說太多有用的東西,隻是讓範明友等人立刻隻身返回長安城,不得有疑亦不得有誤。
整封信幾百個字讀下來,行文的語氣中散發著大將軍平日的威嚴和頤指氣使,而字跡也對得上,想來不會作假。
但是,這對範明友等人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霍禹在心中暗暗地搖了搖頭,再次對自己的父親表達了蔑視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