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有沒有清白之人會被牽扯進去呢？
誰也不知道。
“李卿當了幾年的廷尉，朕想問問你，這大不敬之罪當該如何論處？”劉賀淡漠地問道。
“陛下深謀遠慮，微臣心悅誠服！”今日得了大實惠的安樂第一個站了出來，在天子麵前拜倒奉承道。
“立刻替朕擬詔。”
“太後，對朕的這番處置，可有什麼懿旨要下？”劉賀站在殿中，向玉階上的上官太後行禮請道。
站在這裏，劉賀看起來與李光等人一般高，但氣勢上仍然穩穩地壓住了對方。
這時，劉賀才輕咳了幾聲。
張安世等人固然忠心可嘉，然而終究對功名利祿是有期待的，一聽到天子提起“拔擢”二字，就都有些激動。
也許，他們真的一無所知；也許，他們真的相當忠臣；也許，他們對自己這天子姨父的印象不錯。
“這些人都是霍黨，你要好好地查問，看看他們還有什麼罪行，口供和人證，都要辦紮實……”
但是他還沒有下定決心要這樣做，因為他總還是覺得範明友等人有幾成勝算，再等等也許更好。
“唯！”
範賊與田賊的七萬叛軍在北地郡和安定郡虎視眈眈，霍光的話也還在回蕩。
“本就無罪，是陛下有錯，待範將軍和田將軍的大軍兵臨城下，陛下要如何自處？”
“朕曾經讓你甄別霍黨，如今就將名錄交給廷尉黃霸，讓他按圖索驥，將所有與霍氏有牽連的朝臣全部先下至詔獄……至於親眷，一律幽囚於各獄之中。”
劉賀最後的籌碼是韓增那幾萬大軍，現在還沒有消息，但他堅信他們能從五原趕回來。
黃霸早已經知道自己出任廷尉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仍然麵有喜色，連忙衝了過來，在天子麵前謝恩。
今日，從霍光進殿之後開始，田延年就始終是這個模樣，不停地處於驚恐和慌張當中。
終於，盤旋在前殿中的陰雲又消散了幾分：至少那叛軍有了解決的方案。
“罪臣等聽信了大將軍的話，以為大將軍手上有太後懿旨，殿前失儀，是……是大不敬之罪。”李光說道。
如果不是那一頓板子，田延年要麼是替霍光搖旗呐喊的那一個，要麼就是被霍光殺掉祭旗的那一個。
“範明友、田廣明及田順的親眷……”劉賀頓了頓，終於狠下了心下令道，“梟首棄市，人頭掛到北門上去，以震宵小！”
“龔遂任昌邑中郎將兼未央宮衛尉，給事中。”
有一些人更是恐懼。
“唯！”
血開始流了，會一直流，流到這天下再也沒有一個霍黨為止。
“眾卿可高枕無憂。”
“可。”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這兩個品秩二千石的朝臣，腦袋如同搗蒜一般，不停地在地上磕頭。
他又怎可能不慌呢，數月前在大將軍府裏一同吃餅的那些霍黨，如今就隻剩下他一個了。
此時，田延年這個昔日的霍黨滿頭是汗，麵前的案上滴落著星星點點的汗漬。
“唯！”
“唯！”
接著，剩下的朝臣也站了出來，齊刷刷地向天子下拜，稱頌天子的英明。
劉賀鼓起了掌，掌聲清脆響亮，猶如打在了人的臉上。
“好，田卿當好自己的大司農，切莫像任宮他們那樣犯了大錯！”
劉賀說罷，沉默了一下，心中有些冰涼，眼前浮現了那範明友那對要為大漢開疆拓土的雙生子的麵貌。
這才是身為人臣的恐懼。
“既然答不上來，那就是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朕倒是可以提醒提醒你們。”
可沒等他開口說話，丞相任宮身後的廷尉李光和右扶風範安寧內心一顫，立刻就慌亂地跪了下來。
劉賀故意一直都沒有說話，留足了空間和時間給這滿朝的百官公卿慢慢思考。
“革去李光廷尉一職、革去範安寧右扶風，以大不敬之罪押往詔獄關押，叛梟首棄市之刑，親眷皆城旦舂。”
“朕已下詔擢韓增為驃騎將軍，總領朔方涼州軍事……”
“陛下高屋建瓴，臣五體投地啊！”田延年也緊隨其後。
“朕看諸位愛卿麵有憂色，恐怕是在擔心那七萬叛軍之事……”
張安世一直替皇帝掌管兵事，出任此職正合適。
“至於丞相任宮……”劉賀已經走到了任宮的麵前，問道“任卿，你覺得你該當何罪？”
“但為查明有無其他罪行，暫不行梟首棄市之刑，押在詔獄中等待處置！”
“諾！”一下子有了這樣多的“玩物”，黃霸更是開心，接著又問道：“陛下，審訊之時可否用刑？”
現在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天子，田延年自然以為下一個遭殃的就要輪到自己了。
寸磔之刑，就是將血肉從骨頭上剝離下來，是比具五刑、腰斬和梟首更可怕的死刑方式。
黃霸將這些霍黨帶走了，整個前殿又空了許多。
……
前殿中的朝臣們看到了希望，大將軍府後宅裏的霍光和霍顯，卻逐漸陷入了絕望，而後又在絕望中陷入了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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