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經當中,“五經”地位最高,而《論語》如今沒有被列入官學。
但是此書看起來簡單,但因為記載的是聖人的言行,所以地位超然。
天子所引用的這幾句話並不深奧,連十三四歲的儒生都能倒背如流,但句句都說在了要害之處。
韋賢有點氣抖地站在原處,惱怒至極,從頭到腳連同那一縷白胡須都跟著顫抖。
而龔遂和王式微笑著頻頻點頭,他們再無任何擔憂了:天子收拾一個韋賢,綽綽有餘!
“韋閣老,朕再問你一次,儒生到底能不能以吏為師?”劉賀往前走了一步再逼問道。
“陛下,就算要以吏為師,就算庠學中可教那些微末之學,但科舉怎可以此作為考試標準?”
韋賢仍然梗著脖子,但是已經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而在心中更是退了一大步。
劉賀非常滿意,拳怕少壯,自己的兵卒登上韋賢的城牆,對方的軍陣已經搖搖欲墜。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劉賀不會現在就罷兵,他要將韋賢打得丟盔棄甲。
“韋閣老是覺得靠這些微末之學,是選不出人才咯?”
“若是陛下堅持,儒生學一學微末之學也無傷大雅……”
“但是如果當做科舉考試的標準,那選出來的人豈不是就是一群工匠、商人、算吏和農人,又怎可治理好大漢呢?”
韋賢的惱怒已經弱化成了蠻不講理,雖仍然嘴硬著不肯認輸,但是卻已經沒有先前要拚命的架勢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士氣如此,人心也是如此。
“韋閣老的言下之意,是說工匠、商人、算吏和農人都不是人才,不能幫朕治理好大漢咯?”
韋賢又被天子問得愣住了,這答案肯定是顯而易見的,但不知道為何,他覺得前麵又有天子挖好的坑。
天子真是辯才,先是曲解,而後發問,最後反擊——一氣嗬成,毫無破綻。
可是,此刻的韋賢已經顧不上細想其他的細節了,隻能賭氣似地點了點頭。
“陛下聖明,君子不器,唯有儒生才是朝堂棟梁,學好儒術就能治好朝政!”
“韋閣老說得好啊,與朕想到一處去了!”劉賀再次拍著手笑道。
當韋賢以為天子已經被自己說服,準備要鬆一口氣時,卻又看到天子那可惡的笑更明顯了一些。
完了,自己好像又掉進天子挖的坑了。
“但是!朕隻同意韋閣老一半的話,另一半不敢苟同!”劉賀斬釘截鐵地說道。
坐在右側榻上的張安世等人,心底不停地冒涼氣兒,他們小看了天子在儒學上的造詣啊。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王式,他是越來越欣慰和坦然了,更有大事將成的喜悅。
這半年來,天子和霍光在朝堂上鬥得不死不休,王式則兩耳不聞窗外事,躲在夏侯勝的府中自成一統。
當然,王式和夏侯勝不是為了躲清閑,更不是怕引火燒身,而是在做一件大事。
他們正將天子手抄出來的那些經書,校訂成一部可以橫掃天下各派的“十三經”!
霍光未倒之前,王式不知道那“十三經”能不能問世。
現在霍光倒了,“十三經”就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了。
以前,王式還隱隱擔心那些經書是天子從別處尋來的,今日看到天子和韋賢的爭辯,他再也不疑了。